叶翎也很纳闷,赵煦和不在酒宴上喝酒,来这里做什么?一旁叶惜怜却莲步姗姗过去向赵煦和行了礼:“怜儿见过七殿下。” 赵煦和目光略略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三小姐如此雅兴在此饮茶,可介意我也饮一杯?” “茶水简陋,还望七殿下不嫌弃才好。”叶惜怜甜甜地应了下来。 赵煦和坐在叶惜怜的身边,一旁的丫鬟立刻添好了茶盏。叶惜怜伸出一双保养得当,涂了蔻丹的红酥手,替他添了一碗茶,柔声说道:“七殿下,这是醒酒的茶,你尝尝。” “三小姐亲手泡的茶,我自然是要尝的。” “其实......其实七殿下可以像小时候一样......唤奴家怜儿。”叶惜怜说着低着头,扭捏地绞着帕子。 叶翎虽然不大理会旁人的心思,但也不是个傻子。叶惜怜这茶水显然就是为赵煦和准备的,她在这儿反倒是碍事了。索性她也不想和这两人多相处,便准备离去。 赵煦和却忽然对叶翎道:“翎儿,你方才离去倒是错过了一出好戏。” “什么好戏?” “新任的首辅今日也来为叶将军贺寿,还赠了你哥哥一样礼物。”赵煦和顿了顿,见叶翎并没有搭话的打算,只好自己继续说道,“内阁大臣的印鉴与文书。” 叶翎冷笑道:“算他识时务。” 叶惜怜见两人撩起了朝中之事,眼见着就要插不上嘴。连忙道:“七殿下,姐姐,今日可是哥哥的寿辰。大喜的日子,就不要聊公务了。姐姐,你也喝茶——”说着为叶翎添茶。 滚烫的茶水倒入杯中,她捧起来要递给叶翎。却因为太烫,一个“不小心”尽数撒在了叶翎的身上。叶翎眼疾手快,眼见着那茶水要泼向自己,她劈手一推,将那茶水倒出的方向掉了个个儿。 于是坐在她对面的赵煦和遭了殃,一杯茶全都洒在了他身上。叶惜怜慌忙起身,拿帕子便要替赵煦和擦拭,赵煦和挡住了她的手,显然是被烫到了,起身抖了抖衣裳。 “七殿下,都怪怜儿不好。姐姐,你方才为什么推我?”叶惜怜嗔怪地对叶翎道。 方才的情景,赵煦和其实都看在眼里。却顺着叶惜怜的话道:“翎儿,你我婚约是接触了,但情谊总在的,你怎么还泼我一身水来?” 这水泼了就泼了,叶翎并未觉得自己做错,但也不想辩解。叶惜怜嗔怪地瞥了她一眼,转头对七殿下道:“殿下莫见怪,姐姐就是这个脾气。这衣裳都湿了,不如......去我那里稍待,我去找件衣服来。” 说罢便要吩咐下去,赵煦和摆手道:“不必了,翎儿那里应该还有我以前留下的衣物。”说罢走到叶翎面前,“以前总说来取,都没有时间。今日赶巧儿了。走吧。” 叶翎站起身,转头向自己别苑走去。赵煦和跟了上去,留下湖心亭中叶惜怜攥紧了拳头,眼眶通红。 赵煦和确实留下过衣物,彼时两人都还有婚约在身,相处时也未曾避嫌。那一次围猎,赵煦和一路骑射,满载而归。他满头大汗地骑着马来到坐在看台前的叶翎面前冲她招手。 叶翎走了过去,赵煦和俯身道:“翎儿,替我擦擦汗。” 叶翎照做了。赵煦和与她总要在这样的场合表现得郎情妾意,但私底下两人并没有什么话说。两人心里都明白,这一场联姻不过是权谋的筹码,是一场交易。叶翎以前并不排斥,既然是她的宿命,安心接受就好了。 擦完了汗,赵煦和直起身忽然脱掉了衣裳,抛向了她。然后转身骑马离去,赤膊在围场上挥汗如雨。 今日本就百无禁忌,不少少年都是如此,也没人觉得不对。叶翎接过了衣裳,原想还给他,但赵煦和打完了猎便随皇上离去。叶翎只好带回了家中。 赵煦和跟在她身后,踩着她的影子。这一道清冷的身影一如往昔,但以前他觉得他们之间存在这不言自明的默契。如今这种默契消失了,他发现他不再了解她。以前那个冰冷的叶家二小姐变了,可是哪里变了,他也说不上来。 两人走进别苑之中,赵煦和闻到了一阵香气。他疑惑道:“你许久不归,这厨房为何还会开伙?” “方才吃了些东西。”叶翎简短地应了,便伸手推开了门。屋内冰冰冷冷的,但尚算干净整洁。 她这间屋子还是叶念初费心给布置的,放了不少绯色的帷幔。叶翎径直走到衣柜前,仔细翻了翻,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赵煦和的衣裳。 他瞧了一眼,无奈道:“怎么看起来好像塞在角落里久了,都有些味儿了。” “能穿就行。”叶翎抛了过去。 赵煦和瞧了一眼,眉头紧皱。叶翎抱着胳膊坐在一旁,静待着他穿完,自己好回去哥哥的寿宴上。她还想看一眼那位首辅大人长什么模样。 可是赵煦和却不慌不忙地放下了衣裳,走过去点燃了烛火。在她看来,穿个衣服还要点灯,真是多此一举。 但接下来,赵煦和的举动却让她觉得不妥。他并没有走到屏风后去换,而是当着她的面开始脱下被碰湿的衣衫。 换做是以前,叶翎或许会盯着瞧一瞧。但她想起上次见到薄尽斯换衣裳,他不让她看。也许这么盯着别人瞧是不对的,于是她转过头了不去看他。 赵煦和除掉了外衣,里衣上也沾了水渍。他嘴角牵起了一丝笑意,走到叶翎面前:“翎儿,我这里衣可没得换。要不然你用内力帮我烘干?”说罢便要去牵叶翎的手。 叶翎躲闪了开来。他脸色沉了沉,以前的她并不会如此抗拒。 赵煦和叹了口气,索性脱掉了里衣,露出了结实的肌肉:“你不帮我烘干,我只能这么等着它自己干了。” 叶翎瞥了他一眼,忽然起了坏心。她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那让风吹一吹,干得快。”夜晚的风吹进来,凉飕飕的。赵煦和身上还有水,这么一吹更冷了。 他咬牙坚持了片刻,叶翎丝毫没有关窗户的意思。她感觉到身后赵煦和不适,心里没来由升腾起了一阵愉悦。 忽然,赵煦和冷冷地说道:“你不怕你我如此情形,被人撞见了,会传出些什么吗?” 叶翎想了想,觉得确实不妥。薄尽斯是个小心眼儿的,他此次前来是一门心思要娶她。若是他听到了什么风声,不给她做好吃的了,就不妙了! 她立刻关上了窗户,却没有注意到远处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赵煦和起身向她走去,他靠近她,伸手捏住了叶翎的下巴:“其实你不必在意旁人的眼光,若是他日我能登上帝位,照样可以娶你。” “侄儿,你和我之间早就结束了。你不必再将心思花在我的身上。”叶翎冷冷地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薄尽斯说要娶她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不妥。可赵煦和说出这番话,她却自心底里觉得恶心。 “那怎么行,我的女人,自然是要花心思的。”赵煦和唇畔勾起了一丝笑意,“翎儿,以前是我有眼无珠,冷落了里。但男人么,有时候就是这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你走后我才知道你在我心中有多重要。重要到超越了一纸婚约。” 叶翎皱了皱眉头,侧身躲闪了开来。她不想靠近他,于是抓过了那件里衣,以内力烘干了衣裳递了过去。赵煦和接过来,却趁机捉住了她的手。 叶翎抬眼瞪他:“你若再借机对我动手动脚,我剁了你的手!” “你舍得么?” “为何不舍得?”叶翎反问,她看他的双眸是冰冷的。赵煦和攥紧了拳头,面上依旧沉静。是啊,他们离开了一纸婚约,她以前对外的刀锋自然也能指向他。说到底,若他不是未来皇位的继承者,他在她心目中和旁人并无两样。 承认这一点,让赵煦和的心底涌起了五名的怒火。他努力压制了下去,换好了衣衫。衣服上还带着淡淡的香气,那是她身上常有的味道。 赵煦和走到门边,手扶在门框之上,却没有急着走出去,而是缓缓道:“叶翎,你当真心狠至此。我和你过往的一切,假意或真情,半点都没有了么?” “我们之间向来只有婚约,如今再无瓜葛。” 叶翎的声音平淡地不起任何波澜,就好像这婚约对她来说也只是身上沾到的灰尘,轻轻地就能拂去。 赵煦和推开门走到了院子里,却没有急着离去。叶翎瞧了眼天色,听到远处宴席散去的声音,看来是不用回去了。 她推开窗户散了散屋子里的酒气,夜晚的风垂在面颊上,凉丝丝的,混杂着小厨房里薄尽斯做的汤的味道。她此次带赵煦和回来换衣裳没见到他,想来是那个身手还不错的随从带走了。 赵煦和似乎也闻到了这气味,竟径直走向了小厨房推门而入。 而此刻,前方酒宴散去,叶念初送走了宾客。可却一直没见到赵煦和,他转头询问了管家。管家也不明他的去向,正要派下人去寻找。忽的又一人匆匆赶来,在叶念初耳边嘀咕了几句。 “你亲眼所见,他——他真在那里?” “小人亲眼所见,而且......” “而且什么?” “七殿下似乎......没穿上衣......” 叶念初脸色大变,他本以为赵煦和如何也得顾忌着叶家的威望,不敢在此造次。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去招惹了叶翎。他额头的青筋跳了跳,酒劲上头,心头一阵不痛快。 他这个妹妹怎么嫁了人,反倒是招蜂引蝶了起来。叶念初越想越觉得不对,连忙匆匆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