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墨坐在二楼茶几旁，等着茶水烧开。　　　　楼梯旁的厕所里，老钱正在吐。　　　　潘颖跪在老钱身旁，一手揽着老钱的胸，防止他栽到地上去，一手放在老钱背后，轻轻拍他的肩。　　　　“没事了啊，没事了。”拍着拍着，潘颖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非要陪他们喝酒么？你看看你都喝成什么样子了？”　　　　老钱虚弱地抬头看了潘颖一眼：“不陪他们喝酒，单子哪里来？没单子怎么赚钱？怎么养你？以后怎么跟你结婚？傻姑娘。”　　　　潘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滴。　　　　于墨沉默着把解酒药和兑过的温开水递给了潘颖，再沉默着看潘颖把药给老钱喂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成年后的残酷世界，一个迥异于学校生活的，血淋淋地暴露出不堪的恶心世界。　　　　第二天，于墨和潘颖坐公交车回学校的时候，潘颖搂着于墨的胳膊问她：“我们以后工作了，也会像这样么？”　　　　于墨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不知道。”　　　　潘颖低下头去。　　　　“但是我不害怕。”于墨握紧了潘颖的手，“我们两个一起。”　　　　潘颖过了很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回学校后，于墨看着九州的游戏图标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关了电脑。　　　　她去学校附近的家教中心注册了会员，交了两百块钱的押金，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　　　　家教对象是一个小男生，小学二年级，有些调皮，学习成绩不太好。　　　　于墨每周一到周五，到小男生家里辅导他写作业，并预习第二天的功课。　　　　家教的报酬是每小时十七块五，这是家教中心抽成过后的价格。　　　　每天吃完简单的晚饭后，于墨把挂机采集生活材料的小花陨托付给潘颖，让她帮自己看着电脑免得被人偷走。　　　　她自己就花一块钱，坐公交车到小男孩家里，给小男孩上两个小时的课。　　　　课程结束后，于墨再坐车回图书馆，拿上电脑，和潘颖一起回宿舍洗漱。　　　　临睡前，再重新把小花陨挂起来，让她去采集生活材料。　　　　两个星期以后，于墨收到了半月结一次的家教工资，350元。　　　　扣除每天2元的公交车钱，这半个月，于墨净赚330元。　　　　于墨盯着手机里，银行发来的通知短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她结束家教工作后，和小男生家长的对话。　　　　家长：“家教中心那边给你一小时是多少钱啊？”　　　　于墨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回复道：“家教中心不允许我们向学生家长说这个。”　　　　家长看着于墨，试探着开了口：“好吧，但我想跟你说，我给家教中心是一小时五十块。”　　　　于墨愣住了。　　　　家教中心一小时从学生家长手里拿走五十块，可是却只给她们十七块五。　　　　于墨都不知道昨天她是怎么从学生家里回学校的。　　　　她回了宿舍，盯着电脑里正无忧无虑地采集生活材料的小花陨。　　　　小花陨这些天采集了一仓库的6级生活材料，挂在商店里卖了一万多金币。　　　　于墨盯着背包里的金币看了一会儿，想起世界频道上经常有人喊话收金币，她就试探着在世界上发了个广告。　　　　明月逐人来：卖金币，100元2200金。　　　　于墨看到过工作室的广告，工作室卖的金币是100元2000金。　　　　价格便宜，很快，就有人私聊了于墨。　　　　黑玫瑰：你有多少金？　　　　明月逐人来：11207金。　　　　黑玫瑰：500块全要了，卖不？　　　　于墨想了一下，这样等于白送黑玫瑰207金。但是第一次做生意，她也不知道这些金币能不能卖出去。就当试水好了，于墨这样想着，就同意了黑玫瑰的要求。　　　　明月逐人来：可以。　　　　黑玫瑰：支付宝还是微信？　　　　明月逐人来：支付宝。　　　　于墨把支付宝账号发给了黑玫瑰，本以为黑玫瑰还需要再验证一下信息之类的，没想到很快，她就收到了黑玫瑰寄过来的500元钱。　　　　于墨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不是做梦。　　　　她几乎是梦游般地把11207金在游戏里交易给了黑玫瑰。　　　　黑玫瑰：兄弟爽快。以后长期合作吧？　　　　于墨觉得自己在做梦，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飘在了身体上方，只留身体的本能，操纵着小花陨打下了“好的”这两个字。　　　　辛辛苦苦地做家教，半个月赚了330元。晚上睡觉挂机，半个星期赚了500元。　　　　这个世界，有点儿讽刺。　　　　又是半个月以后，于墨结束了与家教中心的合同，拿回了一部分的保证金。　　　　于墨当初交了200元的保证金，但家教中心只肯返还150元给于墨。　　　　于墨懒得为了这50元跟家教中心扯皮，有这时间她不如去游戏里做手工，一件极品五星手工卖50元轻轻松松的。　　　　于墨把作风恶心的家教中心抛诸脑后，回学校图书馆找到了潘颖。　　　　潘颖旁边的位置上，放着于墨的电脑。电脑里，依旧穿得破破烂烂的小花陨正勤劳地把蚕架上的7级布匹收集起来。　　　　游戏里众人的等级齐齐升上了70级，6级生活材料已经不值钱了。　　　　于墨靠着日夜不停地挂机，早就把生活技能升到了10级，采集7级生活材料的成功率也达到了80%。　　　　这就是九州的小心机了。　　　　玩家可以自行学习生活技能采集生活材料，但采集成功的概率却并非是100%。一个拥有6级生活技能的玩家，去采集6级的生活材料，成功率只有50%。　　　　采集成功，增加一点生活技能经验，而6级生活技能升级到7级，需要的技能经验是10000点。　　　　这也就意味着，6级生活技能玩家需要在6级生活材料地图上，寻找到20000次左右的材料并进行采集，才能将生活技能提升到7级。　　　　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这也导致了开服五个星期后的现在，除了工作室以外，玩家普遍的生活技能等级还停留在六级。　　　　正因如此，市场上，6级材料价格暴跌，7级材料却供不应求。　　　　于墨靠着卖7级生活材料，短短两个星期又赚了800块钱。　　　　除了卖生活材料以外，于墨也开始尝试着做手工。　　　　她并不贪多，一天只做三件，一件布类装备，一件铁甲类装备，一件首饰。　　　　做好之后就放在背包里，并不去鉴定。　　　　然后，于墨会跟怪我别摸他们一起去刷每天的一条龙副本，接着摸怪，如果当天被于墨摸过的BOSS爆出了非常好的东西，于墨就会趁机把包裹里做好的装备点开，一股脑地鉴定完。　　　　大概这种方法确实是有用的。两个星期以来，于墨做出了19件五星装备，6件六星装备，3件七星装备，甚至还人品爆棚地做出了1件附加属性一般的八星装备。　　　　五星的极品装备大概能卖50元，属性一般的大概是25元，六星的是100元左右，七星的是800元。　　　　只加防御属性、不加攻击属性的装备不太好卖，于墨就留着自己穿，或者半价清出去。　　　　等于墨卖掉了所有装备，最后算总账的时候，才发现单做手工这一项，这给于墨带来了2125元的收益。　　　　钱来得太突然，于墨有点儿慌。　　　　怪我别摸却告诉于墨，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怪我别摸：这也就是刚开区，所有的东西都奇贵。再过半年，大家充钱不那么疯狂了，东西价格就降下来了，钱就没那么好赚了。　　　　于墨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她把钱转到了余额宝里面，然后上网给爸妈买了一个脚部按摩器。　　　　于墨爸妈都是高中老师，常常要在讲台上连站两节课。有时候站久了晚上回家的时候，脚都会肿起来。　　　　于墨在网上挑了很久，终于买到了合心意的款式。　　　　25种按摩方式，可以按摩脚底、脚背、脚尖。同时包裹小腿，对小腿侧面和背面进行有力且持久的仿真按摩。　　　　五百多块钱，于墨把订单和送货地址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这才下了单。　　　　然后，她才给爸妈打电话。　　　　于墨爸爸有点儿不高兴：“你这是乱花钱，天天做家教那么辛苦，才赚几个钱，就大手大脚地乱花。”　　　　于墨没敢跟爸妈说，这钱是玩游戏赚来的。　　　　于墨爸妈都是老师，对学生玩游戏是深恶痛绝的。于墨妈妈曾经有一个学生，学习成绩非常好，后来高考前染上了打网游的恶习，天天翻墙逃晚自习，出去打游戏。最后学习成绩一落千丈，连三本都没能考上。　　　　于墨就跟父母撒了谎，说这钱是做家教赚来的。　　　　于墨：“我现在不在家教中心做了，那里太黑了，我上次不是跟你们说了么。”　　　　于墨爸爸：“说过了，都是骗你们学生钱的。”　　　　于墨：“是啊，我现在直接跟学生家长签合同了，不经过家教中心，一小时有40块呢。”　　　　于墨爸爸：“还是太辛苦了。”　　　　于墨：“我想给你们买礼物嘛，你们那么辛苦，我想自己养活自己。”　　　　于墨爸爸就笑了：“哪用得着你，你在学校吃好喝好，好好学习就行了，钱不用操心，我跟你妈妈给你打。”　　　　于墨擦了擦眼泪，带了点儿哭腔：“嗯，我知道。没事的爸，我白天去自习，晚上才去给他上课，就上两个小时，一天有80块，一点儿也不辛苦。你俩好好照顾自己就行，我又不在你们身边，你俩别操心我，我都好着呢。”　　　　于墨爸爸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知道了，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跟你妈操心。上次回来都吓我跟你妈一跳，出去上半年学，瘦了那么多。”　　　　于墨就低低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