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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余予跟着妈妈去奶奶和外婆家拜年,而后去大姨家拜访。  大姨家在离县城不远的农村,却也得花30分钟坐破旧的中巴车。小姨抱着两岁的女儿卷卷,余予凑过去看妹妹慢吞吞地吐泡泡,小姨父和舅舅张罗着热闹的鞭炮,一行人拿着几箱水果和旺旺大礼包,手里满满当当。  余予没想到,外公外婆也去。    老人家腿脚不太好,风湿在身,上车也得微微扶着门。  外婆如往常般叹口气,哎呦喂一声。  这是外婆自己没有意识到的习惯,但余予发现家里的女性都或多或少受此影响。    余予戳戳妈妈,“外公外婆怎么也去啦?不是说晚辈给长辈拜年吗?”  妈妈看了外婆一眼,“噢,我们刚刚不是去外婆家了吗?昨天大姨去过外婆家了,今天外公外婆就索性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她啦。”  余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总觉得哪里没想明白,倒是很懂事地跟着大人们,也没再多问。    大姨与婆家住在一起,乡村的小院围了三进老木屋。家族三代三家人住在一起。  余予跟着妈妈把水果礼品拿进表姐家的房间里,而后兴奋地跟着表姐苏安南走来走去,一会儿就无聊了,坐在略显陈旧的木质沙发上四处观察。  房间里有两张床,一大一小。沙发旁边摆放着一架缝纫机,余予颇感兴趣。房间是卧室,也是小家庭平时常待看电视娱乐的地方,招呼客人的客厅。    余予接过大姨用冬瓜糖、蜜饯、冰糖与热水泡制的甜水,吹吹气,小心地嘬上一口。味道好极。  “蜜饯是朋友自己做的,等会水喝完了泡软还能直接吃呢!”大姨热情地招呼余予,看着小孩子满足的模样直发笑。  余予点点头,看着玻璃杯里雕花精致的蜜饯发呆。忽而想起旁边的缝纫机,“大姨,这个缝纫机还能用的吗?真好看!”    大姨一边泡着甜水,一边对余予点头。“怎么不能用!我现在还经常用。”  余予妈妈让大姨别忙活着泡水,一家人渴了自己倒便是,见余予对缝纫机感兴趣,又转头对她说,“你别小看你大姨,她的缝纫手工活当时可是我们那做的最好的!”  “哎呀,来我这好歹喝个蜜饯泡水呀,都是自己做的顶好的东西。”大姨忙活着从保温瓶里倒水,听见余予妈妈的夸奖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妈妈以前也是老师呀!”苏安南突然对余予说。  余予很疑惑,“那现在怎么不是了呢?”苏安南也不知怎么回答表妹。  院子里的鞭炮声响起。男人们点燃了拜年的长卷红鞭炮,偶尔丢几个大炮。一时炮火声响,红色炮渣四处飞扬,热闹极了。    余予坐在缝纫机旁安安静静地喝完了冬瓜蜜饯糖水。刚放下杯子,余予妈妈让苏安南带着弟弟妹妹们去二楼玩。余予摸不着头脑,但她恰好向来对二楼的老木屋感兴趣,便跟着去了。  木楼梯蜿蜒,两级楼梯间极易看见空白,两岁的卷卷妹妹害怕,出于安全考虑也当然不会由她自己走上去,便由苏安淮抱着,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去。  余予倒没那么害怕,她在外婆家走过不少次,她喜欢踩上木楼梯发出的吱呀声,那么陈旧,却动听,仿佛一下子穿越到旧时光。  苏安南很贴心,走了两步见余予走得小心翼翼,回头牵着表妹的手。    其实楼上没什么可看的东西,除去小屋内的木床,摆着寒假作业的书桌,堆满椅子的衣物,其余寥寥。  余予看着卷卷在楼上小跑一圈,跑累了停下来让哥哥抱,苏安淮二话不说抱起来。余予跟表姐对视一眼,只是笑。  没想到苏安淮这么喜欢小孩。    几人没呆多久就走下楼,回到院子里。  余予下楼走在前头,路过一楼房间的窗口,停住不走。  是外婆的声音。  “他现在还打你吗?”  声音不算大,能听出是刻意压低的,但两人离窗台不算远,余予听见了。    余予疑惑,却直觉现在不是方便走进房间的时候。窗台下有一张矮矮的长板凳,索性坐下。  “没有没有了。”大姨矢口否认。  外婆深深地叹了口气,“疼吗?”  余予不再听见回答,只有小声的啜泣,和无声的沉默。    余予悄悄起身,回头看见苏安淮在楼梯口放下卷卷,苏安南牵着她的手。  余予走过去,对着他们笑。突然指了指不远处的田埂,提出请求,“我们去那里玩吧,姐姐你说过要教我编花环的。”  苏安南自然同意。下过雨的田间小路有些湿滑,苏安淮又抱起卷卷,两人走在前头。余予由苏安南牵着。    雨后初晴的田间倒有不少野花开放,小小的花儿星星点点地缀在路边,嫩黄、烟紫、粉瑰色,夹杂在充满生机的绿芽中。  余予跟着苏安南摘了几根花朵,长长的根叶也掐了下来。余予不敢多摘,生怕费了开得正好的花儿,认真地站在苏安南身边看她编花环。  苏安南在靠近花朵处的茎叶掐出一个小口,将另一枝花朵从根部嵌进去,又牢牢地打个小结,完成两枝花的连结。一次,两次,以此类推,完成花环的编造。若想要更结实的花环,则同样方法叠加编织。    余予看呆了,表姐的手太巧了。  苏安南把编好的花环戴在余予头上,余予忍不住伸手摸摸头上的花环,又小心翼翼地拿下来,看了好一会儿,又再放回去。等余予在田埂里找好自己要编的花朵材料,苏安南又迅速编好了一个小花环,戴在卷卷头上。  余予模仿表姐的做法,在根茎处掐口,一不小心把娇嫩的花朵掐断了,好不容易掐出小口,却拉得太长了。最后终于把花朵们连在一起,却怎么也学不会打结,花环松松垮垮地,倒也勉强做完了。  余予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决定等会送给妈妈。    “南南,予予,淮仔,带妹妹回来啦!”  余予听见叫喊声,回过头,外公站在通往田埂的木门口张望。  “哎~好!”表姐应了一声,要苏安淮抱好卷卷。    回到院子里,未多做停留,余予跟着妈妈一行人告辞回家。  “哎呀也不在这里吃顿饭。”大姨追上来给每家递上一袋苹果。“过年不能空手回家。”  “好了好了,我们走了,在你这里吃饭自己做这么多人的饭多累啊,也不方便。”外婆看了看大姨和妯娌共用的厨房和大客厅,微微叹口气,“你自己好好注意身体。”  说罢,对着苏安南兄妹的爷爷奶奶大声地招呼,“亲家,我们走了啊,过年好啊!”  苏奶奶瘸着一只腿慢慢走过来几步,笑着客气,“亲家也不在这里留饭,我腿脚不方便,就不送你们了,下次再来玩。”    余予觉得气氛客气地尴尬,但礼数总是没错的。等跟着大人们走远了,她抬起头问妈妈,“姐姐的奶奶看起来还蛮和蔼的,为什么姐姐之前对我说她不太喜欢奶奶。”  余予妈妈扶好余予头上的花环,摇摇头没回答。“噢,”她顿了顿,“小孩子管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余予没得到回应,却被妈妈的动作提醒想起自己做好本要送给妈妈的花环。她低头看自己手中的花环,松松垮垮不被保护的次品此时已有花朵连接处断裂。  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看着妈妈。“我本来是做了花环送给你的,但是坏掉了。”  余予妈妈温柔地摸摸孩子的头,“不打紧,刚刚跟姐姐好玩吗?”  余予重重地点点头。    中国的春节,拜年走亲戚是重要的文化传统。晚辈给长辈拜年,长辈给晚辈压岁红包,一年又一年的循环往复,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也越酿越浓。  从大姨家拜年回来,余予又跟着外婆去姨婆家和舅公公家拜年。作为小孩子的余予,总是兴高采烈地跟着领红包,乖巧地叫人。但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天真无邪的他们,在大人们努力保护的美好世界里,过着独一无二的属于自己的无忧无虑的童年。  他们很少明白知道到大人世界的复杂难处,又或是隐隐感受到了,却只有隐隐绰绰的预感,不正面直视,也难以正面知晓。毕竟,大人们是如此极力隐藏,那个不想让他们看见的世界。    余予知道,她又不完全知道。  妈妈以为她完全不知道,但她确确实实感受到不少大人们不愿意让孩子们知晓的。生性敏感,早明事理,是好是坏,难以评判。  各有各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