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予挣不开他的手。 “你放开我!”余予愤怒地盯着他。 他握得更紧了。男人的手掌紧紧地捏着余予的下手臂,余予感受到骨头的疼痛。 他猩红着眼,“你哪里不喜欢我?你.....”他死死盯着余予。 因为疼痛,余予的小脸皱成一团。雪白的小手臂已经被捏得泛红。 妈妈心疼余予,心里也生气,过来扒掉男人用力的手。 男人气急败坏,小孩对他的不认可让他很生气,而余予的意见很大程度影响女人对他的判断。 他觉得自己对余予足够好。 余予觉得他伪善。 妈妈用了很大气力才将余予从禁锢中解脱出来。 那人似是没想到,忽然一巴掌扇到妈妈脸上。 余予气极了。直接上脚踢那人的膝盖,一把推开他。 妈妈似乎也不可置信,“你神经病啊!” 瞪了他一眼,直接带着余予走到马路对面。 恰好驶过来一辆慢慢游。 妈妈把余予抱上车,刚坐稳。那人又追了过来,一脸的惊慌失措说着对不起。 余予和妈妈冷着脸。让司机师傅直接开走。 车子动起来,余予才终于舒口气。 余予对着妈妈的脸颊呼呼气,“妈妈疼不疼?” 妈妈眼角湿润,翻看余予的手臂。紧紧地把余予抱在怀里。 余予叹口气,带着哭腔。 “你看我说得对吧妈妈,我第一天就不喜欢他。他把我弄得很疼,他....他还打你....”余予忍不住抽泣起来。 “现在还不是呢就这样。要是...要是真成了我爸爸,那我岂不是天天挨打?”余予越想委屈。 她也知道,妈妈最爱的还是她,她必须让妈妈明确地知道自己的排斥,这是最好的时机。 余予妈妈把孩子抱得更紧了,越想越后怕。 余予说得对,不能让她受委屈。 妈妈本意是为了让余予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不希望她因为父亲的早逝而缺少完整的爱,她想给余予最好的一切。 是她太心急了,考虑不够周到。余予妈妈自责。 妈妈不知道,现在的她,已经成为余予的全部。 妈妈是余予爱着的整个世界。她有妈妈一个人的爱就已经足够幸福。 回家路上,妈妈接到奶奶打来的电话。 那人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跑回去向爷爷奶奶求情。 余予冷哼一声,不知道他是否对自己的行径有所隐瞒。 “啊,我们现在回家.........嗯.....”妈妈迟疑地回应。 余予一把拿过妈妈的手机,“妈妈我来说。”随即用眼神安抚妈妈,灯光很暗,余予看不清妈妈的神色。 “奶奶,”余予定下心神,“奶奶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余予想着又带上哭腔,“他把我手都拽红了,他.....他还打了妈妈.....” 余予奶奶还是很心疼余予的。再怎么答应那人帮忙说好话,也不可能因为初识的交情就不管不顾自己亲孙女的感受。 奶奶明显顿了一下,停住了将要说出口的话。 “我很讨厌他,让他不要再来找我和我妈。”余予想他应该能听到。 “有时间我和妈妈再来看你和爷爷。”余予软下声音。 “哎!”奶奶应下。余予挂了电话。 余予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做的最像大人的一件事。 后来的余予每每想起这个时候,也惊异于当时的自己怎么会如此自然而有逻辑地处理这样的事,明明上一秒又委屈又愤怒。 永远不要小看孩子的内心世界。 永远不要轻视孩子的力量。 小小的人,或许潜藏着大大的能量。 控诉完那人的罪行,余予长长地叹了口气。 妈妈摸摸余予的头。希望有所了结,余予想。 彼时的余予毕竟是个小孩子,成人世界的很多规则她依旧不理解。 余予以为厌恶表达地够明显,那人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余予和妈妈前脚刚到家不久,妈妈正打算给伤心的余予准备洗澡水,那人就开始敲门。 余予家客厅和卧室是并排相通的,门外有一条走廊,客厅和卧室往走廊方向各开了一扇门。 走廊与楼梯间还有一扇铁门,但有间隙的栏杆,反手伸进来很容易打开。 余予一个人在卧室找换洗的衣服,听见铁门响动的声音心里响起警惕,赶忙把客厅的门反锁上,想了想又“蹭蹭”跑到卧室反锁。 余予心里狂跳不止。 一开始敲门的声音有所节制。声音较轻,三两下为一节。 见里面人没有反应,出声喊“快开门。” 余予本想不说话,“是谁”两个字竟溜出嘴边。 “是我,开门。“那人声音开始不耐烦。 余予心想,因为知道是你,所以才更不可能开门。 她咬咬自己的舌头,暗自责怪自己多嘴,装作没人不就好了。 “我知道你们在里面。”那人忽然说了一句。见迟迟没有人开门,打门声越来越重。 余予开始害怕,妈妈在里间的浴室给余予放水,妈妈也听见了不寻常的声响。 余予飞快地跑到里间,惊恐地望着妈妈,“他来了,在疯狂地敲门。我害怕。” 妈妈安抚地摸摸余予的头,牵着余予去客厅。 那人竟开始歇斯底里地踢门,想要直接把门破开。余予见反锁的门锁已隐隐有松动,她害怕地看着妈妈。 余予妈妈把沙发拖过来堵住门口。那人似乎听见里面的响动,走到卧室门开始撬动。余予看见窗户外人影闪动,害怕极了。她甚至担心外面的人会跳进来掐她脖子,就像掐她手臂那样。 余予前不久跟着苏安淮看了僵尸系列的电影,心里怵得慌。 他是个疯子。 余予紧紧地抓着妈妈的手臂。妈妈也无计可施。 “你走吧,吓到我孩子了。”妈妈突然对门外大吼一声。 那人忽然停住踢门,像泄气的皮球耷拉下脑袋。 “我再和你联系。”留下一句话走了。 余予松口气的同时也很担忧,她怕妈妈再次受到欺负。 “妈妈你不要再找他好不好。”余予眼里蕴着泪,眼底的担忧掩盖不住。 妈妈深深叹口气,蹲下来把余予抱在怀里,在她耳边应下,“好。予宝受委屈了。” 余予忍着泪不再说话。 后来那位叔叔再也没来找过妈妈。 余予不知道最后妈妈是如何处理的,但她的复杂情绪,厌恶、紧张、担忧、害怕,终于告一段落。 她想,她有妈妈,就完全足够。 *********** 陈楠西还没有弄懂余予难过了好一段时间后突然心情明媚的原因,他们就上小学一年级了。 余予觉得这一年发生了好多事,叹气感慨的时候曾言明只在她身后看着她,不忘吸吸鼻子。 2002年的9月,六岁半的余予终于成为了小学一年级的学生。 她依旧和陈楠西同桌,但她不知道,是陈楠西和家人要求后向老师提出的请求。 楼下的怪胎,余予还没来得及感化他就搬走了,搬来了一个比余予小一岁但和她现在一个班的小男孩,肖唯。 曾言明因为学习成绩烂,天天吸着鼻子没有朋友玩,家人让他留了一级,现在和余予陈楠西一个班,但从此他不再总是一个人呆着,或是木木地跟着余予。肖唯的到来让他拥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一起玩耍的好朋友。 时间过的真快,这一年太忙了。 余予在座位上托腮想着。 和陈楠西并排站在学校操场等待开学典礼的时候,余予看着天边散发着柔和亮光的太阳,忽然觉得神清气爽。 她扯扯陈楠西的袖子,朝主席台正在发言的高年级同学代表努努嘴,小声说“好羡慕啊!” 陈楠西轻哂了一声,到没有打击她。看着她笑,忽然说,“我们也可以,如果想。” 他说,我们也可以,不是你可以。 是我们一起。 余予没注意到他把自己算在内的细节,看着台上发言的哥哥姐姐,眼里闪着光。 陈楠西在一旁时不时转头瞧她。 她笑得十分明媚,脸上的细小绒毛在太阳光线的照射下闪着金色的光,眼睛因为笑眯成了一条缝。 陈楠西忽然心情很好。 余予在一旁毫无察觉,在秋高气爽的金秋,心里燃起了对新生活的期待。 正如台上发言所说,用热情而赤诚的心去拥抱每一天的新生活,在爱与温暖的包围中努力学习。 言语很官方,那时的余予也不理解“赤诚”二字。但她很喜欢这种带有仪式感的新开始,在她心里算是正式为新生活拉开了篇章,和酸甜苦闷的过去说再见。 后来的余予不断地追求着生活中每一个或大或小的仪式感,不仅仅是外在的形式,更多的是在心理上真正意义的重新洗礼。 余予决定用一颗赤诚的心拥抱一个崭新的自己。 她忽然挥挥手,笑得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