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淮的起居皆由奴才伺候,不近女色。守夜的苏晚也只需待在卧房与正屋隔开的门槛下。
当夜,微凉,无话。
床榻上的人呼吸渐渐均匀,看来是睡熟了。
苏晚望着窗外的弯月,默算着来将军府的日子快到一月了。
她记得从前也有这样的一晚,两人在这样的月色下陪伴着彼此。只是那时是她躺在床上,浑身滚烫,许深则蹲在墙下,唤她:“小晚,你莫怕,我守在这里呢!”
她被人推下了宅里的池塘,几乎溺死过去。一只瘦弱却有力的手臂抓住了她,将她从绝望中拉了起来,然后替她烧了热水,替她守在门外不让坏人再来害她。
月亮渐渐隐匿在乌云后。
后半夜,风雨交加。
她以为窗外的人走了,过了许久却传来极力压低的咳嗽声。
“许深?”
“我在。”
原来他一直没走。
“外面冷,你进来吧。”苏晚说道。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男女独处一室,这样……不好。”
哦,原来他们都长大了。小时候他们可以去野外疯跑,他抱起她掏鸟窝,夜里躲在山洞里紧紧依偎。
仿佛一眨眼,他已长成翩翩少年,而她也是恪守礼仪的闺中女子了。
成长是什么时候到来的呢?
好像从他说“你莫再叫我许深哥哥了”开始,就都不一样了。
“那我该叫什么?”
“许深。”
有什么区别嘛,苏晚不以为然地瘪瘪嘴,但也渐渐改了口。
苏晚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第二天一醒来便急忙出门去寻许深。
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墙下湿润一片,只有一个地方还干着,能隐约看出蹲着的人的轮廓。
夜雨冰冷,他为守护着她的安危,全然不顾及自己了。
苏晚还来不及感伤,院里的大门被猛得推开,二姨娘带着一众奴仆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欢天喜地的气氛在看见她的那一刻瞬间僵硬。
崔雪枝指着她哆哆嗦嗦地说:“你、你、你……你怎么还在这儿?”
呵,她以为她死定了,一大早来给她收尸的吧。
趁着苏老爷出门,将她院里所有的人支开,大门紧锁,入夜便推她掉入池塘。
若无许深,她怕是真成了一缕孤魂了。
想到许深,她又替他担忧起来,淋了半夜的雨,不知现在如何了,有没有着凉发烧……
她对他说过的,“你走吧,今晚上不会有人来的。”
苏晚知道,在二姨娘看来,她昨夜必死无疑,只需要第二天“意外”发现她的尸体便能将此事以意外蒙混过去,实在不必半夜再进入院子来害她。多此一举,反倒让人生疑。
可是许深仍不肯走。
二姨娘一众人吓得够呛,差点以为她变成鬼来索命了。
“二姨娘早。”苏晚语气冷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们这才渐渐缓过来,崔雪枝恢复了她一贯趾高气昂的作风:“你好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一大早衣衫不整跑出来像什么样子!莫叫人看见,丢了苏家的脸面!”
苏家的脸面……呵,她出自风尘,来历不明,也配提苏家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