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晚霞落满了整座乐坊，商音说“我送公主回郭家吧。”

公主祈求“商音，就让我在这儿一晚，好不好。今儿我从宫里出来，这时候，宫门已经关闭了。”

听她这样说，商音立刻明白，公主是和郭暧拌嘴吵架了，柔声说“公主，我给您梳梳头吧。”

一声“好”，竟然乖巧的不得了。

像是对待婚前嫁新妇一般，商音极其细致，轻诵白头吟，一顺一青丝，从梳百叶髻，折一枝并头结花的夫妻穗，插花向高髻。又取脂粉敷面，眉心贴花钿，比刚才好看了许多。

铜花镜里，升平顾影称赞“真好看，比闻灵弄巧梳的还好看。”

商音笑说“我在蜀地的时候，就这样给采梅梳的新娘妆。”

“采梅，是你的姐妹吗？”

商音簪花的手略微抖了一抖“不，她是朝中王公的女儿，嫁去了南阳。”

“她夫婿爱护她吗？”

“当然。”

升平对镜，纤手玉指抚过细腻无瑕的脸庞，怅然若失，“你知道吗？就是这张面庞，昨天晚上，郭暧喝了酒，伸手打了它。”

商音缓吐一口气，还以为是什么天大无法解决的事呢，笑说“郭暧并不差劲，他善良心软，却逞口舌之快，想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却又会逞一时之勇。这样的人闹开了事，等安静下来，有他后悔的呢，那也是活该。”

“商音，你不问问我们为的啥吵架吗？”升平直望着对方的容颜，目光流露出来的是羡慕。

商音没有察觉这种羡慕，面容温和，顾着细心劝导“哪对夫妻没有口角呢？可是，我的公主呀，你是君，他是臣。他秉性温和，尊老敬汝，你心里又有他，他哪里敢怠慢了你呢！你身后是整个李唐，你受委屈了陛下可以斩了郭暧的头来哄你，郭令公会提了郭暧的头来见你！”

“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平时温和敬人的他会动手打我，郭令公绑郭暧上殿，我父亲却亲自给他松绑。”

“他动手是他不对，那么，郭暧是不是一百件事里做错了一件事，他错的事，是不是公主也有不对的呢？”

“好像……是这样。”升平脸涨得羞红，“成亲以来，为了验证我在他心里的位置，我恣意寻事，他都委屈求全，安静下来想想，我太公主脾气了，就连公婆也顺着我，使得他对我心疲力竭。”

惭愧之意言之于表，升平又担忧“若是他心中没有我，我该怎么办呢？”

“怕什么！”商音会心一笑，“不怕没有不爱上的那一天。男人变心，那才是无法挽回的。过了今遭，若是郭暧懊悔谢罪，你也应放下脾性温柔去呵护这段姻缘。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能得百年好合，切记当头错过。”

最后两句话，升平听得痴迷。想想昨晚的酒后闹剧，挨打后她连夜回了宫，宫里的父亲忠言逆耳，然后出宫解闷，眼前的商音公平劝解，一句“百年好合”，公主原本的委屈愤恨变成了自惭懊悔。

强烈预感郭暧会被他父亲鞭挞，升平起身匆忙，“我想回去看看……”

“好，我送你回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