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喜坐起身来,只见阿峰倾身在看她,脸上的表情居然不是一贯的冰封,而是透着一丝柔和。 她以为是自己没瞧真切,便揉了揉眼睛,再一抬头,却见他已经起身朝门外去了,只留下淡淡的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陆喜愣了半晌,才想起来昨天和阿峰约好了外出。原本该早早起来收拾准备,她却睡过了头。 慌忙换了衣服,就拿着毛巾和小盐罐儿往河边冲去,她的毛巾是自己用麻线织的,虽然粗糙,好歹织了几层,还是有点毛巾的效果。柳条河边有现成的,蘸了盐就能刷牙。 阿峰在等着她收拾的空档,又刨开陆喜家的火堆,三两下就把火烧旺,他便细心地烤起肉干来。他们在野外只有晚上生火,中午的分量就只能现在准备。 瞧着她梳头时皱眉丢了一把鱼骨梳子,又从墙上取下一把来,阿峰就捏了捏别在腰间的东西,那是他昨天晚上才赶完工的,这种小巧精致的东西做起来实在是费时费力。 “阿喜,过来。” “嗯?怎么了?”陆喜双手捣鼓着头发,漫不经心地凑过来,烤肉散发出的香味随着烟子弥散在空气中,她着实有些饿了。 阿峰居然递出了一把木头梳子,她差点没惊掉下巴。 木质还是半干的,表面却磨的光滑,并没有突出的木刺之类,而且每一个小齿的尖处和整体的拐角都细心地磨圆了,虽然看上去当然不比真正的木梳做工细致。但她绝对想象不出来阿峰是花了多大的精力来做的,毕竟在工具最原始最简陋的情况下,想要给坚果穿个洞都很费劲。 “……阿峰,这是……是送给我的吗?”极度的震惊过后,她反而生怕冒出希望后又会失望,有点不敢相信阿峰会给她做一把梳子。 阿峰眼底又出现柔光,陆喜确定这一次她没有看错,那柔柔的眼神里有如满世界花开。 “你上次不是说鱼骨的不好用,就顺手给你削了个木头的。” 陆喜脸上堆满了笑,欢喜地接下木梳,将手里的鱼骨毫不留情地丢到一边,爱不释手地摸着那支木梳。 这么一闹,她的头发就散了开来,因原先编着辫子,使头发有些卷曲,经风一吹,更膨散开来,秀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散着微微的果香,那是她用那种刺儿果果磨出来的泡沫洗头发的缘故。 阿峰浑身震了一下,身体某处的叫嚣又被勾了起来,果香里还伴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女人们每隔一段时间,身体就会发出一种特定的香味,能叫靠近的男人失控。只不过这种气味很是微弱,一般难以捕捉到。 狼群也有这种习性,而且它们的表现更为明显一些。 他眸光闪了闪,不自在地侧过了身体,把视线从陆喜身上移开,同时有些沙哑地出声:“快去收拾吧。” * 陆喜仔细地梳了个辫子,来到郁族后她一直梳着辫子,这样出门在外也不会被树枝挂到,自然也很少乱糟糟的。她将一大块毛皮整理打包好,又收拾了些东西,顺便用那种极小的罐子装了盐,放进背篓里,就跟着阿峰出了门。 原本阿峰想要骑着马出去,但临了又不舍得,只好放足了水和草料。看着女人们攒起来的草又少了一个大坑,陆喜就老大的不高兴,背着阿峰朝头马投去一道带着凌厉杀意的目光。 这一次他们打算去村前的野地里,因为没有路,两人便先沿着河边走。拐过一小片树林,就见阿婆们和女人们在野地里割草,煤球则和柳娘家的丫头待在一块兽皮上,一个是不会说话的小不点儿,一个是流着口水牙牙学语的煤球,两人相对着吼得欢快不已,那小表情仿佛是在很认真地对话,并且互相还有些不服气,女人们瞧着这样的场景,觉得很是好笑。陆喜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婆也在割草,见陆喜和阿峰一道过来,还背了行囊,就有些诧异。 “阿婆,我要出去几天。”陆喜朝她解释着,顺便还请了柳娘每天帮忙捡鸡蛋。 柳娘自是答应:“哎,你放心去,家里有我呢。” 因为起得晚,她也不好再耽搁,跟着阿峰继续往草原更深处进发。 这一片野地里没有大型动物,只有一些野鸭,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见也没见过的五颜六色的水禽。大概是因为布满着大大小小的沼泽,凶险异常,稍微重体型的动物都不大敢过来冒险,人更是很少过来。 阿峰也很谨慎,仔细辨认着地面,好歹躲过了一路上的沼泽。 遗憾的是,接近春末,蛇已经出洞了,她不是听阿贡说还得迟几日吗? 阿峰有些好笑又无奈地驱赶着草丛里的东西,陆喜每走一步都很是紧张,最后他出言安慰:“水边的小蛇又不会咬人,你怕什么?” 她是真的怕蛇,即使不咬人,光看着那森然的眼睛,或者在地上爬行都叫她毛骨悚然,背上一阵阵发凉。 中午两人找了一处稍微干燥的地方坐下来吃饭,在阿峰的提醒下,陆喜才反应过来,她走这一路光顾着看草丛里有没有蛇了,根本没有注意自己要寻找的东西。 可惜一直到傍晚,也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即使她努力把视线转移到周围的植物上,却怎么看也没有像水稻或者小麦一类的东西,更关键的是,按照季节来算,现在正是水稻的幼苗期,可她跟本就不大记得这两样植物小时候的样子。 陆喜心中暗骂自己思虑不周,这一趟肯定要无功而返了。 要是她什么也找不到,不知道阿峰会不会不高兴。 这么想着,她就越发有些急切。再次休息的时候,陆喜看见一只野鸭在附近的水塘边觅食,离得极近,不过四五米的样子,所以她清晰地看见野鸭的动作,只见它嘎嘎叫了声,便扭头在身旁啄草。 它啄的是一根干黄的草秸,顶上稀稀疏疏的几粒瘪壳儿,野鸭啄了两口没啄下来,却让陆喜莫名地想过去探究一番,万一那瘪壳儿就是稻壳儿呢? 而且刚才那野鸭明明是冲着她叫,仿佛是故意吸引她的注意力,而后又将身边的稻壳儿啄给她看……她越想越觉得神奇,大概是老天爷在冥冥之中帮助她呢。如此好意,她怎能辜负? 于是她便站起身来,朝那野鸭走去,野鸭见有陌生的东西过来,一惊就拍着翅膀飞走了。 她只顾着仔细端详那泛黄秸秆上的几个瘪子,却全然不知自己陷入了怎样的绝境。 脚下渐渐软和起来,也越来越往下陷着。 “阿喜,阿喜危险,快回来!”那边是阿峰,他焦急着大声呼喊。 她反应过后,突然站起来想跑,却发现脚怎么也拔不动了,每踩动一次,就往下陷。 “阿峰,阿峰,你快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