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喜刚睁开眼睛,就有只脏兮兮的小脑袋映入眼帘,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一动不动,两只短小的胳膊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左一右抱住她的脑袋准备再次摇晃。 无奈地坐起来,随便整理一番凌乱的头发,便牵了这颗小脑袋的主人出门找吃的。 没办法,当了人家的便宜妈,就得为人家的吃喝拉撒负起责任来。 说起她这个便宜儿子,那得从她近一个多月的惊天奇遇开始才能说得清了。 至今她仍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撞上玄妙的穿越之门,来到一个不知年代的群居部落。 刚到这没几天便遇上这个小不点儿。他的亲妈病死了,部落里的人将毫无生气的女人抬走后,竟没人打算管留下的这个小孩,眼看着他奄奄一息,也快要不行了。 陆喜当时为了熟悉环境,整天在部落里四处游逛,小不点的嘶哑哭声引起了她的注意。从此,她的枕边就多了这个刚刚蹒跚学步的儿子。 每天早晨她都带着儿子,顶着族人异样的眼光,去族长家领取自己所得的一块肉,然后回自己的小破草棚,捣鼓半天生上火,再用个破陶罐煮肉粥。 “儿子”才刚刚长了幼牙,他亲娘在世时估计也没能给他多少吃的,瘦的都已经脱了相了,加上陆喜又是晚了几天才发现的他,更是饿得奄奄一息,如今只能细细的熬了肉粥喂他,自己则只能吃些剩下的肉粥。 看着小不点儿在她的照顾下一天天活过来,陆喜的一颗惶恐不安的心有了那么一丝安慰。 吃过午饭,隔壁草屋里的女人过来串门,听族人们都叫她彩娘,陆喜便也这么唤她。 说是串门,不如说是来转达族长的命令,根据这一个多月来陆喜对这个部族语言的理解,彩娘大概说了这样的话: 族里的姑娘到了陆喜这个年纪,孩子都得生了有好几波了,她来这一个多月,也是时候该挑一个男人成亲了的,女人不如男人能干,不生娃的女人,族里可不白养活。 陆喜有些不好意思,她穿来此地一个多月,族中男女老少各个都需要劳动,男人打猎,女人采摘,连老人小孩们也都有任务。 唯独她整日闲逛还白白领肉吃,后来领养了儿子,虽整日为了儿子忙,比起其他女人,到真是清闲的很。 可她一时还不能接受,这里明显就是个原始世界,若不是一再确定自己不是被“拐/卖”的,她几乎都不会接受目前这样的生活,怎么说她也是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啊!更不要提让她在一堆头发胡子脏乱不堪、全身仅以一块兽皮遮羞的原始男人当中挑选一个来结婚了! 彩娘人很和蔼,对她总是笑眯眯的,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她害羞,介绍了族里几个优秀的青年,末了还一脸八卦地问她看中了谁。 陆喜打着马虎眼送走了彩娘,回头见小不点爬在地上睡着了。瞧着这个灰不溜秋一丝/不挂的小煤球,她一边责备自己没有当好一个养母,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小黑煤球抱回屋里。 他们住的地方就是小不点原来的家——族里最最破烂的草棚。屋里只有一张兽皮,铺在地上当床,这几日睡在这块毛快掉光了的兽皮上,都起了好几回疹子了。 陆喜叹了口气,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傍晚领了肉吃过晚饭,部落中央的大广场上就开始热闹起来,天还没黑,男女老少都出来聊天玩乐,大家围坐成一圈,中间架着一大堆火,几个姑娘小伙在场中表演歌舞,用自制的乐器在手中拍得啪啪作响,族人们则兴奋地吆喝着。吃饱了肚子,这大概是他们一天中最轻松快乐的时刻了。 族长阿贡也坐在一旁,手中磨着一把骨刀,虽未看场中歌舞,却微有笑意。 他看起来有些显老,大概是一直蓄着胡须的缘故,但其身形体魄与二三十岁的成年男子一般,充满了力量。 族长就是族长,虽没有华贵的衣装加身,陆喜依然能感觉到他作为领导者的气派,他就往那里一坐,都能让人察觉他与众不同的气质,这让准备和他说话的她很有些压力。 彩娘的话已经很明显了,族里不会白白养活她。其实她是知道的,全族人一天辛苦的成果,也不够填饱所有人的肚子,弱势的老人和小孩就得不到足够的食物,包括她自己的小黑煤球,也是没有“份励”的。 如果她不嫁男人不生娃,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把她赶走,到时候荒郊野岭,野兽横行,她又没有本领傍身,没了部落的庇佑,铁定活不过一天;或者人家首领一发怒,直接号召族众把她给烤了吃了,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是一个原始部落,陆喜相信他们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陆喜鼓起勇气在阿贡身边坐下,也不大敢看他。老实说,族长阿贡对待族人还是很和蔼的,但她还真不确定他会如何对待一个“不听话”的外来女人。 阿贡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磨制骨刀。 陆喜闭了闭眼睛,直接了当地说:“阿贡,我还不想配男人”。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红得像火烧。 早晨彩娘来传达的时候,说的就是“配男人”,这个词让她感觉很怪异,就像是农村人在闲聊家里的动物该配种了一样。 阿贡停下磨刀的动作,看向她:“这也是为你好”。 场中载歌载舞,人群欢笑着。陆喜撇了撇嘴,什么叫为她好呢?让她在这种“纯天然”的环境下生几波孩子,最后老得蓬头垢面,像族里那几个胸前耷拉着两个“袋子”的老婆婆们每天为了一块发臭的肉争来争去,看年轻人的脸色? 她做了个决定。 “阿贡,如果没有其他部落的欺压,没有冬天,那今天在场上欢笑的人,是不是会更多?”彩娘会和她讲很多关于部落的故事,比如这个叫郁族的弱小部落,常常遭受另外几个强族的欺压,他们一来,女人遭劫,部落财物被抢……到了深秋,举族南迁,春天回来的时候,部落总是会减少很多人,一路上病死冻死的不少,与野兽缠斗也会损失很多青壮。 她想这就是部落为什么一直弱小的原因。 果然,阿贡的眼角皱起,有了一丝落寞:“是啊,要是郁族强大起来,就不会死那么多人”。 陆喜盯着将要下沉的夕阳,余晖依然还很强烈,她冷静地说:“阿贡,我可以帮你。” 作为一族之长,任何能让部族走向强大的方法,他都会感兴趣。如果她能帮到她,这或许能作为一个筹码。 她是很相信自己的能力的,毕竟她是个现代人,人类积攒千年万年的生存方法,她就不信没有一个适合郁族的。 阿贡的胡须动了动,又看了一眼陆喜。 他满不在乎地笑了:“女人,你想帮我,就早一点配男人,多下几个崽。” “你……”陆喜气结,满脸涨得通红,却又不好发作,直怒得她将手里的一根小木棍掰作好几截,这是个野人,说话也那么粗鲁。 阿贡觉得有趣,这个奇怪的外来女人,似乎很害怕配男人呢。 于是他又笑了,眼神坏坏的。 这一打岔,把她刚刚做的决定都给气忘了,见谈不拢,索性想站起来要走。 “哎。”阿贡握着骨刀一扬,按在陆喜肩上,只那么轻轻一压,她就跌坐回原地。 “你干嘛!”陆喜火了,这个野人嘲笑她也就算了,居然那么大力气摁她,屁股都跌痛了! 大概是阿贡刚才的坏笑暴露了他,她瞬间觉得他其实也不是那么威严可怕了,亏她这么久以来一直小心翼翼地应对呢。 神经一放松,她就觉得有些委屈,周围的热闹依然在继续,除了眼前这个男人,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鼻头一酸,眼眶就红了。 “只能这么久,阿喜。”阿贡扔给她两个贝壳,每个贝壳代表一个月。 部落里不会同意一个年轻女人不配男人的,何况是在男多女少的郁族,她又生得那样好看,一个人不仅危险,更会使青壮年们之间引发争端。 他最多只能给这个女人两个月的时间来准备。 陆喜一顿,阿贡这是给她两个月的单身时间吗? 他吹了吹骨刀上磨起来的屑粒,又重新低头磨,咯吱咯吱的声音在人群的欢闹中亦有些明显。 “好。”陆喜收回了委屈的眼泪,吸了吸鼻子。 两个月说长不长,但是足以让阿贡看到她的价值了。 到时候,不愁挣不到更长的“单身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