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大师兄是师父看重的掌门人，但要说弟子最得他欢心的，就是莲颦了。她活泼，又最能逗笑长辈，是以山门上下都喜欢她。但是后来，明城里出了妖邪的事情，追查到朝夕门，再后来嫌疑就落到了我头上。”

“是她陷害的？”青水问。

段絮之摇了摇头：“不算是，不过的确是她父亲做下的。她们一族早就秘密潜入明城，莲颦也是受她父亲遣派才会到朝夕门求学，她父亲为了保住莲颦便将那事陷害给了同屋的我。不过大师兄紧接着追查，自然就查到莲颦的问题，不过还没真正查出什么莲颦就跑了。”

再后来，便是崔涉同青水讲过的那些事情，当年毁坏通天塔放走其妖物的也就是莲颦一族。

“你是知道当年明城发生的祸事的，总归是他们一族犯下的杀孽，想要将灵脉灵力据为己有，又害死了诸多性命。后来明城复苏之际便对他们一族赶尽杀绝，唯独她逃走了，埋下了祸根。”

莲颦那脸上的伤，就是当年落下的，段絮之只是没想到她那么多年仍旧没放下心执念，临死之时还在想着向她复仇。

“那她为何单单对你有如此大的怨气？”青水觉得莲颦一直以来的确是向明城复仇，不过她对段絮之的敌意实在太过深重了。

“因为她觉得，若不是大师兄对我有情，他便不会追根究底。我说她一向是山门里最受师父喜欢的，其实她偏偏觉得我才是，而师父后来如此对她自然也让她怨愤。最后找到他们一族，也的确是我帮忙的，这种种私怨聚集在一起，终究是成了她的执念吧。”

那时候的段絮之是个嘴很笨的人，和莲颦待在一处是丝毫不起眼的，做事永远只做事，从来不多言语。但师父的确看重她勤奋与天资，一向关怀，但从来也只是教导，对莲颦则更多温情。

段絮之最后听到莲颦对此事的怨怼时，自己都是反应不过来的，这与她曾经所想，倒是天差地别。

听完这番话青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或许曾经段絮之也把莲颦当做挚友，至少不曾想过会到这般田地。

“为何她会对那印鉴有如此大的执念“哪怕通天塔已经重新封印也还是要那印鉴，青水看她那坚持的样子倒是觉得她骗李赟的那些话颇有些真。

话到此处段絮之倒真的沉默起来。

“它是一把钥匙，“段絮之抬起头看了看澄净的天空，“是打开九转天命轮的钥匙。“

“不觉得奇怪吗事情闹到如此地步，九转天命轮却什么事都没有“段絮之问道。

青水哑然点了点头，那通天塔里存放的还有九转天命轮。

“即使通天塔倒塌，九转天命轮也会安然无恙。蒙天神布防，将它布为无形之物，唯有那枚印鉴，能够使之现形。“

如若能够拿到九转天命轮，也就能掌握人间气运，说是能主宰凡间也不是全无可能。

“那她怎么不将这话与李赟说清楚，反倒最后承认是在骗他“

“因为她压根没打算让那天命轮为李赟所用，有一个传说，若是天命轮逆转，时空便会扭转，这就是她非得取到那东西的原因。“段絮之无奈笑道。

莲颦一生的怨愤都在于她的族人，时空逆转的确是她所求的。

“不过传说最终也只是传说，天命轮自然没有这样的用处，不过是凡间的人对神魔憧憬久了，产生的妄念。“

这话不假，青水在逍遥境时也听过这样的传说，无意间提起，被素虹夫人好生教育了一番。

忙来忙去，原来只是一场空。

若莲颦得逞最后却发现是一场骗局，只怕更是难堪绝望。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李赟的事？”现下李赟还被关押在朝夕门的禁牢里，连同他那些随从一块。

段絮之闭上了眼眉头微皱，而后叹了口气看着这天色逐渐明朗：“放他回去吧，只要他这一生不要再踏足明城，此事就作罢。”

做这个决定倒没有想象的那么艰难，就如同秦舒子不会下去杀李赟一样，段絮之也不会这么做。

“他真该感谢自己这虚无缥缈的天命，”青水摇了摇头苦笑着，“只盼着他真的能还人间百姓一个安宁和乐的人生。”

“终究还是太年轻，所知甚少，又总想着一步登天。或许他命里也是要走这一回劫难的。”段絮之此刻显得寂寥许多。

后头有弟子专程来找她，段絮之便先离开了，走时那背影似乎是一点点舒展开。

今日一劫，颓丧本应该盘踞在她心，几乎是逼着自己强打起精神。

她从二十岁那年就已经没了可依靠的对象，多年来的路都是自己走的，再大的磨难终究会过去。

北山安在，朝夕门安在，段絮之就不会倒下。

青水的嘴角总算也有了些笑意。

而后，她现下更多是担忧，担忧还未有消息的崔涉，也担忧她自己。

从鬼界之后事情的走向就已经超过了她的预计，她不断被卷入奇怪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总让她觉得会将她引向奇怪的境地。

崔涉无疑是这段日子以来最大的异数，她不是那么擅长欺骗自己的人，也没必要这么做。

段絮之的提点也好，还是这几日她对自己心绪的揣摩，她明白心里那份情感究竟是什么。

但是这一定，一定不能……

“在想什么？”

就在青水沉浸在自己思维里的时候，她无法知道自己方才的神情有多沉重，崔涉见到的时候皱起了眉，以为她是见到这一日所发生的事情而无比痛苦。

看到自己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双脚，青水从门槛上醒了过来立刻站起身来，抓着崔涉的臂绕了他一周。

“没受伤。”崔涉起初不解，后来猜到她的意图无奈道。

“那东西呢？”

“又消失了。”

那就是和上次一样，青水只点点头。

“你方才在想什么？”崔涉问。

他话做事都显得有几分不正经，但那眼神的确是崔涉的，正经又严肃。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我有些难受而已。”青水仍旧搪塞着。

“老村的人呢？”

“合光救下了，不过他们现下的状况也不太好。知道了自己的肢体复原无望，好些人竟起了自杀的心思，现下安顿在朝夕门里，那些弟子还在看着他们呢。”青水摇了摇头。

起初与那些老者说，莲颦同他们承诺的本就是个骗局，那些人是根本不信的，大有杀身成仁的念头。

后来还是李赟去劝告，他们才信了几分。

“他们起初为何会信？”想起莲颦怪异的肢体再生，崔涉心里也还有个疑影。

“他们说，莲颦当时就是砍了自己的给他们演示了自己的能力，所以他们就信了。”

“那莲颦如何能做到？”

青水撇撇嘴，虽然她没向段絮之求证，但心里大抵也知道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