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宏峰跟在苏安后面,亦步亦趋,像极了曾经苏安黏在他身边的样子。 苏安驻足,有些无奈的看着关宏峰,以及他身后的小跟班。 周巡是不是喜欢关宏峰,走哪跟哪的。 突然一辆车擦着她就要过来,眼疾手快的十四少把关宏峰和周巡往旁边一推,“躲起来。” 苏安向旁边一滚,刚贴到墙后,耳边就响起了枪声。 侧头看了看躲在另一边墙后的关宏峰和周巡,安然无恙。 十四少舒了一口气,探出头看看那辆车,结果发现那辆车冲着她躲的方向就撞了过来。 心里骂了一句,起身就赶快跑,结果发现关宏峰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也跟着站起身。 怎么着?人还想挡车? 真扯淡! 周巡也不知道拦着点。 冲过去抱起关宏峰就朝支队里面跑过去,也不知道是谁要杀她,警局门口都敢动手。 关宏峰本意是想阻挡下车的速度,没反应过来就被抱了起来,刚想开口让苏安把他放下,就感觉被甩了出去,紧接着苏安也滚到了旁边,再然后汽车就撞到了旁边的警车,在汽车的一个残骸要砸到他头上时,苏安挡在了他面前。 昏迷前的苏安非常庆幸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刚巧被她扔过去,刺入了汽车的轮胎,要不然那就真的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卒。 等她再次醒来时是已经在病房里了,瞥了眼旁边的女人,按着太阳穴,“你是谁?” “啊,我叫高亚楠,关队和周巡刚刚被顾局叫走了,毕竟是在警局门口发生的事,影响不好。”高亚楠刚出支队的门就看到一个小姑娘抱着关宏峰躲避汽车,在最后一刻还护着关宏峰。 周巡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关宏峰的,又想起刚刚顾局喊关宏峰时,关宏峰无论如果都不离开最后被周巡扯走的场面。 如果不是身份不合适,他们俩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吧。 高亚楠犹豫了一下,放柔声音,“还有,你的孩子……” 苏安听到高亚楠的话,神色一愣,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刚刚醒过来思绪还乱乱的,只顾想是谁要杀她,想下一步要怎么去完成任务,竟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 关宏峰急匆匆的推开病房门,见苏安一脸颓然,翕动着嘴唇不知道要说什么,最终只好沉默的走到她的病床边。 周巡依旧跟在关宏峰身后,见了在支队门口的那一幕,他似乎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刘音会说十四少是个好人,为什么三儿愿意把所有的犯罪都扛下来。 在危难时刻能不顾自己性命去救他人的人,本质上又能有多坏? 苏安半撑起身子,靠在床头,神色呆滞。 “还会有孩子的。” 苏安听到关宏峰的话指尖微微收紧,然后又松开,心中像破了一个洞似的,不管怎么都填不满,难受极了。 以手扶额,“算了,合该他没命来到这世上。” 一直犹豫到底要不要这个孩子,也一直拖到了现在,如今好了,也不用纠结了。 大概这就是命吧。 你不想要时他来了,当你开始接受想要时,他离开了。 “你们先出去吧。”苏安闭着眼说道。 关宏峰还想说些什么,周巡碰了碰他,询问他出去不。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出去了。 站在病房门口,关宏峰比苏安看起来还有颓然。 “老关,这样的结果,也好。” 的确是好结果,苏安是犯罪分子,有了关宏峰的孩子,那就是要和关宏峰牵扯一辈子的,如今没了,牵扯也就会少点,毕竟苏安是个犯罪分子。 关宏峰没有回话。 关宏宇风风火火的赶了过了,“哥,你没事吧?” 他看到新闻,说支队门口发生了枪击案,就赶快给他哥打电话,结果没人接,又给亚楠打电话,之后就急忙赶了过来。 高亚楠把关宏宇拉到一边,说了下发生的事。 关宏宇觉得他今天一天接受的信息比一年接受的信息都要复杂。 那天在他哥家里的未成年是十四少。 十四少还怀了他哥的孩子。 还奋不顾身救了他哥? 然后孩子还掉了? 关宏峰站在病房门口,等着小姑娘平缓情绪,关宏宇和周巡在旁边陪着他。 然后他们听到里面穿来了十四少的声音。 “大哥的公道就是在两年李斌陷害我贩毒时对我置之不理吗?你给我的公道就是让我坐了两年牢。” “李斌的消息是我透露的,我明天去找你,要杀要剐你随意。” 挂了电话,苏安就见关宏峰推门进来了。 “有事?” 有事? 关宏峰简直要被她的问话气炸了,她难道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的吗?还要去找楚剧! “你和支队门口的枪击案有直接联系,需要跟我回一趟支队。” 苏安面色一怔,笑了,有点凄惨,“行了,大叔,你把我圈进支队也没用,我做事之前就想好楚剧会怎么报复了,这是我的事,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总之,还是要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用这种方式保护我。 苏安环视了一周,除了关宏峰竟没有一个熟人。 她的病房还是第一次这么冷清。 三儿被抓了,郑瑞被海港支队监控着,似乎还没有收到她出事消息,楚剧还在家等着她回去负荆请罪。 谁会来看她? 窝进被窝里,“大叔出去吧,回长丰支队,兢兢业业的工作,然后找个清清白白的姑娘,结婚生孩子。你会幸福的。” 关宏峰的嗓子有些涩然,“不去不行吗?” “不行。” 等楚剧主动找她,那才是真没活路! “大叔,别管我了,反正孩子没了,也就没了牵绊,咱俩总共也没见几面,哪有那么深的感情要死要活的。” 周巡看了看关宏峰晦暗不明的神色,总感觉很悲伤。 “你刚刚在支队门口救老关,那是本能的,如果不喜欢怎么会那样?” 这大概是周巡说过的最文艺的话了。 “我救的不是关宏峰,是人。” “什么?” 苏安解释道,“那种情况,不论是关宏峰还是你周巡,亦或是其他的任何人,我都会救。” “十四少心肠这么好?” “我他妈心肠不好?”苏安掀起被子,几乎是瞬间坐直了身子,忽略身上的疼痛,“你知道我见过多少善良的人被活生生的逼成你们这些警察憎恶的样子吗?你有心情给我扯皮,不如去学学破案,也免得以后判个冤假错案造人报复!” “没事就滚吧。” 苏安承认自己是在发泄,三儿进了监狱,还要面对楚剧,而且还丢了孩子,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压在她身上,憋的很,周巡也不过是被迁怒了。 缓了口气,“出去吧。” 见关宏峰脚步没移动半分还想要说些什么,十四少意欲下床,“那你们留在这,我走。” 还没等她下床,还没等关宏峰走过来拦她,手机就响了。 是条短信。 郑瑞的短信。 #永兴路# 苏安皱了下眉,按理说,她今天出狱,郑瑞就是不来看她,也会打个电话问问她情况,怎么会发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短信? 掀开被子,下床。 “你别动,我们出去。” 苏安抬眼看关宏峰,“滚吧。” 然后就再也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只顾给郑瑞打电话。 关宏峰终于能够明白那种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说不出的感觉。 不得已,又退了出去。 靠在病房门口,关宏峰问关宏宇,“楚剧是什么样的人?” 关宏宇沉吟了一下,回答道,“楚剧这个人吧,表面上很和善,实际上心狠手辣,传说他整人的手段比满清的酷刑还要恐怖。” 高亚楠碰了碰关宏宇,让他注意点措辞。 毕竟苏安刚刚打电话说要去找楚剧,要杀要剐随他。 关宏宇也意识到他哥的担忧,“道儿上说楚剧很宠十四少的,哥你别担心了。” 都是假的,关宏峰怎么会不担忧,如果真的宠,怎么可能会在人陷害她时置之不理,如果真的宠,上次通电话时言辞怎么会那么可怖,威胁意味重重,如果真的宠又怎么会舍得掐她的脖子? “我去趟海港支队。” “这天都快黑了,老关,要不明天去?” 关宏峰没有理会周巡的话,径直离开了,苏安把他堵在门外,他总要去找些事做。 比如,去看看两年前关于苏安的案卷。 关宏宇见他哥走了,和高亚楠一起也离开了。 毕竟一群人当中,就他哥和苏安熟悉。 苏安给郑瑞打电话,无论如何都没人接,直觉出事了,她在关宏峰离开后就打车去了郑瑞家。 灯火通明,只不过闪烁的是警灯。 再说关宏峰和周巡,路上周巡给赵馨成打了个电话,得知他在郑瑞家里进行收网行动,就和关宏峰一起拐了个弯直接去了郑瑞家。 关宏峰和周巡跟着赵馨成从郑瑞的房子里出来时,就看到苏安脸色苍白的站在警戒线旁边。 郑瑞被押着走在前面,看到苏安后,扭头对赵馨成说,“赵警官,我看到一位朋友,有些事要交代一下,希望通融通融。” 赵馨成盯着郑瑞,“十四少?” 见郑瑞点头,感慨道儿上所言不虚,郑瑞和十四少关系果然极好。 “我带你过去。” 周巡和关宏峰自然也跟着。 郑瑞到了苏安面前,才发现她面色苍白的很,额间还泛着冷汗,手捂着肚子。 平坦的小腹。 “孩子没了?” 苏安点了点头。 “以后还会有的。” 苏安咬着唇,“也许不会了。” 她只想和大叔生孩子,不想和别人,但明天还要去找楚剧,又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就算可以,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的完成任务,也许没命再和大叔生孩子了。 “你还年轻,自然会有的。而我命数已尽,听我的,安安,远走高飞吧。” 郑瑞是想让她离开津港,离开楚剧。 苏安低下头,声音哽咽,“我出了长丰支队就有人开着车想要撞死我。” 郑瑞眉间闪过阴翳,但他如今的样子却又无可奈何,如今已经护不了他心爱的人了。 “人死真的只是在一瞬间,所以,你好好活着,我在外面等着你。” 郑瑞深吸了一口气,笑了,温文尔雅,“安安,就在二十分钟前我收到转账,还在想可以收手了,可以带着你出国过另一种生活了,只不过世事难料,就像死亡,有些事的转机就是一瞬间,你要做好一切随机应变的准备。” 伸手替她擦了擦泪,苦口婆心,“离开楚剧好吗?” 苏安摇摇头,“你是知道了吧,我的事,我离不开。” 郑瑞抿了抿唇,苏安说的很含糊,但他还是明白了,他的猜测都是真的,苏安是卧底,目标是楚剧。 “为什么不是我?” 为什么要抓捕的对象不是我,是我的话不是更容易完成任务吗?毕竟,我对你的感情这么真,也那么深。 苏安揉了把脸,没有回话。 她想要郑瑞落网,却又不想,很矛盾,所以在老大让她把郑瑞也查了的时,她拒绝了。 郑瑞也不强求答案,“万事小心,照顾好自己。” 在郑瑞背过身要进警车时,苏安冲他喊道,“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或者遗憾吗?” 郑瑞脚步一顿,回头对苏安说,“有一个遗憾。” “遗憾我生的太早,而你又生的太晚。” 苏安面色一怔,怪不得郑瑞一直对她那么好,不求回报,不谋利益的。 原来有这种意思。 她承担不起的情意。 “我送你回医院。” 苏安依旧楞楞的,没有理会关宏峰的话,关宏峰把风衣脱了了苏安,披在她的病号服外面。 “别着凉了。” 苏安揪着披在身上的风衣,回过神,“大叔,你冷吗?” 关宏峰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苏安会问这么一句,“不冷。” “你应该冷的。”苏安扯下风衣,披在了关宏峰身上,“心凉了,就该冷了。” 替他整了整衣领,“希望你的幸福,与我无关。” “祝你幸福。” 坐上车,绝尘而去。 披在身上的风衣被车呼啸而过时带的气流刮掉,迎着寒风,关宏峰静默伫立,望着苏安离去的方向。 是有些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