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女子生产没那么快的。况且县主又是头一胎,会更慢些。谢大人不如坐下来等?”黎御医在一旁喝茶,还不忘招呼道。
只是谢金科先是听了温小六被人撞倒,之后又见她躺在床上,肚子里的孩子生不出来,她人又不醒的模样,此时心就像放在火上煎烤一样的难受。
黎御医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听见,满脑子都是屋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软儿是不是又晕过去了。
他完全忘了自己是一个曾经看过很多医术,也学过医理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衙门听到消息的温子元和温子泫就带着各自的妻子赶了过来。
见到站在院子里柱子一般的谢金科,二人都过来人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想说些什么话宽慰他一番,但又觉得这个时候,那种紧张的心情,什么安慰的话都不能得到缓解。
遂干脆什么都没说。
倒是齐婉柔和邢蕊儿过来之后便拉了温小六的贴身丫鬟白露到一边,问起温小六的情况来。
她们自然知道温小六的产期是什么时候。
原本要差不多九月才会生,可现在才八月,提前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就算孩子出生早或晚个几天都是正常的。
可现在不是几天也不是十几天,而是一个月。
但她们又知道以谢金科对温小六的在意,问题应该不会是出在他身上,只是温小六现在在产房是事实,她们作为嫂嫂的,不像那两个大男人,心粗,自然要问一问才是。
白露闻言脸上微冷道:“是有人故意撞了少奶奶,这才导致少奶奶早产的。”
“你的意思是小六今日出门了?她身边难道没带着人吗?怎么会任由别人撞上她的?那人是故意的,还是无意间撞上的?”齐婉柔一连几个问题,直接问到了事情的重点。
白露没有回答前面两个,只说那撞人的人是故意撞上来的。
人已经被抓了起来,只等少奶奶生完之后再来处理。
“小六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吧?”邢蕊儿插话问了一句。
“少奶奶先前晕了过去,稳婆怎么都唤不醒少奶奶。后来是御医过来了,给少奶奶扎了针,这才醒了过来。”白露道。
齐婉柔和邢蕊儿闻言不由都惊的面色发白。
生孩子有多凶险,她们经历过的才知道。
“里面现在情况如何了?宫口都开了吗?孩子有没有在生?你们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没有?人参呢,有吗?”齐婉柔拽着白露就问。
“三少奶奶放心,都准备好了。太太临走前全都交代好了的。稳婆一早就请进了府里,奶娘也请了两个。该准备些什么,稳婆先前也曾有过交代。现在稳婆说宫口还未全开,要生还得等一会。”
“既如此,那我进去看看小六。那丫头,不进去看看我不放心。”齐婉柔说着便往产房去。
邢蕊儿也忙跟了上去。
这会还没开始生,她们又是生过产的人,所以进去倒也没什么。
两人见到躺在床上的温小六,面色有些苍白,但看着不算受了很重的伤的样子,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在里面陪着温小六说了好一会话,听见稳婆说羊水流的差不多了,孩子不能等了,刚落下去的心不由又提了起来。
“两位太太,还劳烦您二位先出去等着,这产房污秽,一会别让二位熏着了。”
两人知道生产的规矩,脸上虽担心的很,却还是顺从的出去了。
走到外面,顾不得回答丈夫的问话,便听到屋里传来温小六隐忍的叫声。
此时无人能安心坐下,不时就来回走动,都在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金乌逐渐下坠,天边被霞光染红一大片,落在满院子的人身上,暖融融的,大家却似乎感觉不到温暖,只手脚冰凉的等着。
桌上放着的吃食已经彻底凉透,也没人有心情吃两口。
实在是已经过去的时间太长,孩子居然还没有生出来。
谢金科一直站在那里,两条腿好像已经不会动了,死死的钉在地上,双眼全是红血丝,垂在身侧的手一直紧紧的握着,像是在拼命的压抑着什么。
产房内的稳婆满身都被汗湿,床上的温小六则是已经脱力好几次。
可孩子却还是不愿意出来。
“少奶奶,再这样下去,怕是只能”其中一个稳婆看着温小六惨白的脸,没有半分血色,眼珠都已经向上翻,明显就是累的没了半分力气,声音颤抖着道。
太太临走前交代过,若万一出现什么意外,那就保大人。
现在这个样子,少奶奶若是再生不出来,那就真的只能保一个了。
“不,不行!孩子,我的孩子,我能生下来,我一定能生下来!”温小六抓着稳婆的手青筋毕露,咬着牙道。
“嬷嬷,求你们,帮我。”眨了眨眼,将眼底的泪意逼退,温小六坚定的眼神看着稳婆。
两位稳婆对视一眼,“少奶奶,那我们只能再试一次了,若还是不行,就不能再拖了。”
温小六知道她们是为了她好,咬着牙点头,“好。”
这一次,温小六脑子里已经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她一定要将孩子平安的生下来。
这是她和金科哥哥的第一个孩子,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抱着那样强大的信念,温小六身上迸发出一股,像是波澜壮阔的山河猛然冲开闸门,冲破天际的一声大喊“啊!!”破裂而出。
屋外的人都被这一声惊得冲向门边。
就连黎御医,也早就没了先前的稳定。
他已经进去扎了三次针了,若是还生不出来,他比稳婆更清楚会是什么后果。
谢金科像是被那声音惊得神魂惧裂一般,整个人跟着摇晃了两下。
旁边的温子元以为他要倒下,伸手去扶,却被谢金科给拂开了,又定定的站在门前,定定的看着那扇门,等待着门口的妻子。
那声尖叫之后,紧跟着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到最后,嗓子已经破裂嘶哑。
在最后一抹霞光隐入天际线的时候,总算听到了一声小猫一般的哭声。
无风的夜晚,在这极其安静的院子里,那小奶猫一般的哭声,就好似一把剪刀,将屋外这些人身上绷的笔直的那根线条间断。
全都松了一口气。
谢金科却没有。
听见哭声后,他便往房间内奔去。
只是他站了许久,一直没有活动,也没有吃东西,两腿早已麻木的没了知觉。
往前跑的时候,腿脚不听使唤,整个人便往前扑去,若不是温子元就在他身侧,怕是他早就摔在了地上。
可没有等温子元说什么,他又固执的往屋子里去。
这一次好歹没有再摔倒,只走的有些跌跌撞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