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羽的话里带着一些对抗的意味。
天帝定定地看着他,而弦羽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天帝依然道:“你们很难补上。”
弦羽说:“父君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我们补不上。”
他微微一顿,又说:“缘杏的哥哥用棋心看了未来我虽然不希望他看到身陷天陷中的人是杏师妹但似乎也不是你。”
天帝没有答话。
空气里凝聚静默仿佛有淡淡的霜寒在看不见之处飘荡。
“羽。”
良久天帝忽然说。
“你可知道,为人父母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弦羽一颤。
他从来没有从天帝口中,听到过这样的语调。天帝将自己单纯地放在一个父亲的位置上,而不再是一个天帝面对太子。
只听天帝缓缓道:“你们或许有一线可能可以成功但是不保险。你们要去补天势必要深入天陷中一旦失败,最终还是会成为天陷的一部分、补天的五彩石。
“由我来补天,或许太过独断专行或许也不是最理智的判断,但是唯有如此能保证可以保住你的命。”
他望向弦羽。
天帝闭了闭眼,但他睁开眼后眼神始终一片清明。
他问弦羽:“羽儿你可知我得到那个卷轴上的天机,是在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弦羽心中一跳不由问道。
天帝回答:“是在二十五年前,你出生不久之后。”
“……!”
这个答案让弦羽怔了怔。
天帝说:“当时我初为人父,难免有些喜难自禁、忘乎所以,因此私下里,偷偷推演了你的未来……却没想到,反而得到那样一个天机。”
这一句话,让大殿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天帝垂眸道:“你有没有想过,女娲补天留下的五彩石,这样上万年不曾有过动静,为什么偏偏在这几年,接二连三地化为灵心与神仙的孩子伴生而降世?或许……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补天,会需要五彩石。
天帝一字一顿地说道:“羽儿,对父母而言,没有什么比自己孩子的健康平安更重要。除此之外,都可以别无所求。”
他淡淡地望着他:“你是我的孩子。我身为天帝,守护苍生,是天道赋予我的义务而保护你,是我作为父母的责任。对父母而言,是容不下自己的孩子有一丝危险的……所以,我选择两者兼顾。于我而言,这是不负苍生,不负血缘的两全其美之法。唯有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天帝的语言,掷地有声。仿若天响滚滚,撼人耳膜。
天帝说出了他真实的想法,弦羽认真地听了。
沉寂之后,弦羽说:“父君,我已经长大成人了。”
他道:“我很感激父母这些年来对我们的庇护。但我们必须要面对的事,已经可以由我们自己来做决定。”
他说:“这些年来,我与杏师妹,或许成长得比父君预想中的,更加出色、更有能力。
“或许我们的降生就是为了应对这一次天劫,或许会死,或许必须要面对宿命。
“不过,如果这是我们早已注定的劫数,那我们宁愿自己去迎击它,而不是躲在父母背后,苟且偷生。
“我希望,父君能够放开手,松开自己的羽翼,给我们这样的机会。让我们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不再需要受到保护,而可以同样用双手,去保护其他的人。”
弦羽直直地迎上天帝的视线,他丝毫没有回避。
这么多年来,这或许是第一次,父子两个人都坦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没有固执己见,没有刻意隐瞒,实现了沟通。
父子两人彼此对视。
良久,天帝看向缘杏,问:“杏儿也是这么想的吗?”
缘杏摇摇尾巴,点点头。
“那好。”
天帝闭了闭眼,给了回答。
他似乎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决定放开这个手,似乎比他为仙界做其他重大的决定还要艰难。
天帝说:“我给你们三百年。这既是给你们的期限,也是我自己的期限。”
说完,这些,天帝就合了目,像是恢复成了没有感情的状态。不过,他的肩膀,微微往下垮了一些。
弦羽和缘杏则满脸喜色。
诚然,这是一个更危险、更可怕的选择,可却是由他们自己做的决定。
缘杏对天帝天后行了一礼,说:“谢谢姑姑、姑父,我们会使劲修炼的!”
弦羽一定,亦缓缓道:“多谢父亲。”
天后望着两个孩子,欲言又止。
她不像天帝那样武断,但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很难不为两个孩子担心。
“六百年!”
忽然,天后脱口而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