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恭笑着看向她,“好,你去把那把伞拿来好不好?”
清乐听话的去取了他们初见的那把伞,高长恭曾在那伞骨上,刻了清乐的名字。
二人一同喝了鸩酒,高长恭抱着清乐,缓缓坐在地上。
“我们大婚之日,饮的是‘爱’,还好,我们没机会喝上‘恨’。不过,乐儿,你我之间,终有别离。”
清乐看着高长恭嘴角的鲜艳,霎时间慌了神,仿佛这天塌了,万籁俱寂。
兰陵王就这样殁了,可清乐并不接受。
“我说过的,我会去阴曹地府,寻找他的魂魄,聚魂灯,灵魄盅都可以救回他。可我在奈何桥上等了七天,都不见他的踪影。忘川河下有数不清的冤魂恶鬼,他们疯狂的向上爬,想要拿走我还未修补好的灵珠与仙体。我那时心灰意冷,任他们啃食着,若以后再见不到他,我活着又有何意义?”
清让神君想起了那时的她,满身伤痕,触目惊心。若不是自己刚醒转过来,去地府拿回闭关时丢失的一魄,恐怕还救不上这司乐仙官。她当时的眼里只有绝望,定定的看着奈何桥那头,不知等着哪个魂魄。
孟婆止不住的叹气,“这刚死之人,若不过奈何桥,在人间五十年便会灰飞烟灭,再不得转世。也不知这仙子等的是何人,如此想不开。”
清让第一次生出怜惜之情,遇见她之前,自己从未对任何人有过这样的感觉,心疼,没来由的想要保护。
鬼差在身后小心翼翼的询问,“昆仑神君,可是要将这昏迷的仙子带回去?不然这忘川河中的冤魂怕是会要了她的命。”
清让点点头,将她带回了昆仑山,临走时,还不忘拈了一朵彼岸花。
清乐醒来后,看着偌大的宛如仙境的昆仑山,却没有丝毫的兴趣。
清让过了一月才来看这被自己捡回来的仙子,“怎么?打算赖在我这儿不走了?”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清乐淡淡的神情,淡淡的语气,可这面前的昆仑神君却并不生气。
“那你就呆在这儿,不过也不可以白呆,听闻你曲子弹得好,一日一个曲子,可以便留下,不愿那就不送了。”
清乐终还是抬头看了看这个昆仑神君,漠然的点了点头。
“还有,这珠彼岸花送给你,生死一念间,地狱还是人间也是你自己选。若你想死大可吃了它,不然也可以留下等着唤起你那情郎的记忆。”
清乐闻言拽住了要离去的清让衣袖,“他,投胎了?”
“你说谁?”
“兰陵王,高长恭。”
“并未。”
“那他人……他的魂魄呢?”
“孟婆可说,她未曾见过他。”
“那,他会去哪儿?”
“这我可不知。”
清让甩了甩袖子,冷漠的离开了。
自此后,冷清的昆仑山上,日日都仙乐阵阵。说是仙乐,也不过是一把琴声,可偏偏这一把琴,却弹的犹如天籁。
在昆仑山学艺的人,本就难得窥见昆仑神君的颜,更别提这个整日呆在后山禁地里弹琴的人了。
不过还是有调皮的学徒,偷偷去了后山,回来便对那弹琴的仙子赞不绝口,不止身形袅袅,那气质,果真与你们这些习武的女子不同。为此还挨了所有师姐师妹的一顿胖揍。
清让擅长医理,清乐灵珠的损伤已被调养的恢复了大半,可却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偶尔,清乐也会做些糕点,派人送去清让的殿内,可她自己却从未对清让笑过。
直到她弹奏‘凤栖梧桐’的那晚,她看见远处清让眼里的泪,不知怎么心痛异常,手下一个不稳,断了根琴弦。
“既已断了,不如换成冰丝,倒不辜负你的琴技。”
清乐还未从清让的泪中缓过神来,待思绪清明,竟急忙抬起头冲他笑着说‘好’。而这一笑,清让便恼了。因为这一笑,清让觉得自己彻底沦为了一个不耻小人,不然为何夜夜辗转难眠想的都是她,而想的那人,却已是有了夫君。
清乐未寻到高长恭的魂魄,尽管这50年里,清让神君派了大量的人去找,可一无所获。过了50年,凡人的魂魄便会灰飞烟灭,清乐心如死水,再未提过此事。
而清让一直没有提醒这个本是天庭司乐的仙官,没了他,你为何不回那天庭去。
段汤汤看着这两个人,心中连连叹气,明明两个人对彼此都有好感,为何一度隐忍,却又不敢捅破,又不舍的分开。
清乐喝光了杯里的茶,“这便是我的故事,大部分都是漫长的无趣的等待。长恭的魂魄已灰飞烟灭,可我听闻了你们的事,还是不死心的想要试试看。”
易鹤之用食指敲了敲桌子,“这好办,借昆仑神君的昆仑镜照一照不就知道了。”
“恩?你何出此言。”
清让神君愣了愣,在座的人也都愣了愣。倒是段汤汤机智的向易鹤之投来目光,后者赞赏的点点头。
疾风急的直拍桌,“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心有灵犀了?”
沈云霖此刻也明白过来,看着段汤汤心领神会的笑了笑。
这下疾风更着急了,“你们别卖关子了行不行?”
易鹤之挥手唤出昆仑镜,冲着清让神君飞去,昆仑镜的暗绿色的光直直照向清让,半夏看了看,却突然惊呼,“我知道了,昆仑神君便是兰陵王!”
清乐瞬间犹如雷霆轰顶,不可置信的看着清让神君。而清让自己亦是紧紧盯着昆仑镜中的画面,这之前怎么会想到将昆仑镜对向自己呢。
昆仑镜中的画面如数流转,他为她梳头,为她描眉,曾经的一幕幕就那样重现着,令清让头痛欲裂。
“可为何清乐姐姐你不认得清让神君的脸,分明是与兰陵王一样的脸。”
此话一出,清乐也哑口不言了,是啊,为何从地府醒来后,自己便不记得了长恭的模样。
清让神君哑着嗓子,“皆因我仙童施法,将我在人间那一魄给人留下的印象尽数忘却,她……才会忘了兰陵王的样子。”
易鹤之挥手将昆仑镜收入袖中,又抬手捏诀指向清让神君,将他脑中的封印解了开。
“这,怎么会有封印?”段汤汤惊讶的看着昆仑神君。
身旁昆仑神君的仙童立即跪下,“这是您醒转之前,青华大帝给您施的封印,他怕您因凡间那一魄留下的记忆所牵绊,所以不让我告诉您。”
“杜衡,你糊涂。”
易鹤之看着这突然静下来的大殿,略显尴尬。
“昆仑神君当年一人诛杀魔兽‘荒纣’因它的魔力所伤闭关千年,我曾听众仙传闻您丢失一魄,故此猜想那一魄想来便是清乐仙子所寻之人。”
“您倒也是,旁观者清,想的通透。”
“也不尽然,曾有幸看过另一个故事,与您这一魄离体倒也别无二样。”
半夏想起了那白衣与苏酒酒,立刻垂下头红了脸。段汤汤冲着半夏吐了吐舌头,沈云霖等人在一旁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我托真武大帝的忙,也算是了了。”
此言一出,在座除了清乐与碧露,众人皆惊。
段汤汤更是站起身,“你,你,你,不是前任战神吗?柳知春的记忆力,我亲眼看见的。”
昆仑神君心知做错事,清咳了几声。
易鹤之扶额,还是没躲过。“前任战神晋升难不成还要得你得同意?”
段汤汤吃瘪,瞧了瞧身旁得清乐,又看了看殿上的清让神君。
“不行,你要与我们解释解释,走走走,我们出去好好谈谈。”
易鹤之难得听话,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所有人识趣的起身往外走,疾风无奈的又折回去拎走了那个小仙童,“你可真没眼力见。”
待所有人出了殿,清乐才慢慢用手捂上脸,泪止不住的流,却还硬忍着哭声,只肩头耸动。
清让一步步朝着清乐走来,将她轻轻靠向自己的怀里。
“怎么,生气了?今后我日日给你抚琴可好?”
清乐不作声。
“那,我自罚三百坛‘八苦’酒如何?”
某人停止了哭泣,抬头嗔道,“这怕不是罚你,倒是成全了你。”
“这事也怪不得我啊,我也是受害的那一个。”
“你受了什么害?”
“你在我这儿的两千年,我心里可一直煎熬着,这别人的妻子我抢不得,爱不得,却又舍不得。”
清乐笑出声,“枉世人还以为昆仑神君是正直慈悲的神仙。”
“怎么?不是吗?”
清让温柔的吻向清乐,“那么就做一次坏人好了。”
半晌,清让突然想起什么,看着清乐皱了皱眉,“这么一说,我倒是忘了推你下诛仙台的那个女人,明日便差人将她贬去守蛮荒。”
清乐扑哧笑了出来“如今我才算懂了,凡间说的那句,‘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个靠山就是不一样。”
清让摸了摸她的头,“有我在,便不会再让人欺负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