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疏打量着年轻的七公子,然后将目光移到老毒王身上,语气不悦;“怎么还不动手?” 老毒王一愣,方想起来此行目的,眼光闪烁,举起蛇棍,三条黑色的木形玄蛇,幻化成真。 瑜大惊,握紧弯刀,抵到七公子前方,虽然胸口还在隐隐作痛。 “少主”她低声说道;“你先走。” 七公子没有动,警惕地握着右手,眼睛紧紧望着老毒王。 “你真的愿意成为他的傀儡?”试探性地反问了一句。 老毒王没有言语,只见从黑色的蛇信子中吐出浓烈的烟雾,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他身形鬼魅,快如闪电般,想擒住少年的咽喉,然而,令他大为吃惊的是那少年仿佛长了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在他还未靠近时,数千条蜈蚣形成一个巨大的墙壁,阻挡他的去路,这少年… 他站在墙壁之上,俯视着他,三条黑蛇骤然伸长,想缠住其盘下,然而,那少年又猜到了他的招术,身下的蜈蚣骤然将其包裹,再次显现已然是无米之外。 “该死”低声咒骂一句。 “这招数对别人或许有用,但是对我没有一点用。”七公子自信的看着他,老毒王的招术,他在六岁之前就全部破解了。 “好猖狂的小子。”他脸色一红,自知者少年来历不简单,却不肯服输,挥动着蛇形杖再次向他冲去。 余裕默然地看着他们的打斗,半晌,有些倦了,余光瞥向那红色的少女身上,那少女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他健步一越,抵到她身后,瑜大惊,忙举起手中弯剑,却被他手指一弹,顺势勒住她雪白的脖颈。 “你…”她脸色通红,羞怒吼道;“放开我。” “告诉我。”余裕靠近她的脸颊,故意做亲近之姿,“关押佛见笑的通天塔都有谁看守?” “我…不知道。”她将脸一侧,有些尴尬地说;“之前是黑娅圣女看守的,现在不知道。” “那里有多少死士和亡灵?” “我…我不清楚。”瑜浑身难受,扭动着身躯说。 余裕知道她是吸食黑色烟雾的缘故,却不打算轻易饶过她,继续问道;“同盟军解散了,黑娅死了,现在,冥帝身边都还有谁为他效劳。” 沉思了一会儿,在咳嗽了几声后,瑜痛苦地说;“梦巫和黑白巫族长老,还有一个夜二,其他的没有了。” “韩馥呢?” “因..因为曼陀罗的原因,韩馥离开了冥帝。”她喘息声粗重,说起话来有些听不清楚。 “曼陀罗?” “巫咸带领的同盟军践踏了木槿山的每一寸土地,咳咳…这世上能令他放弃一切的只有他师傅,咳咳….听说他与巫咸大大出手后,就消失匿迹了。” 沉默地看着她,余裕忽然想起,听风阁里那青涩的痛恨和羡慕的复杂情感,而今,在经历了那么多不安岁月后,那个人不可一世、名扬天下的人,还是为了心中的软肋屈服了。 再寻寻匿匿后,找回最初的自己,英雄落幕,迟归,而自己呢,却万万没有那样决然的勇气和魄力,“曼陀罗只能暂时压制鬼觋,一旦他们苏醒,它便再无作用。” “我…我知道。” “噗~” 长疏受不了这样漫长的战斗,口中一声梵文禁咒,只见黎明初现的天骤然阴雨密布,那雨水是暗黑色的,所有与之相接触的东西都腐蚀殆尽,他高举双手。 “少主!!!”瑜大惊猛地挣开余裕的控制,快速向七公子奔去。 长疏对灵魂的控制,是凌云众所周知的,他们的攻击可以将人的三魂七魄打散,虽不伤害人的身体,但是会成为活死人。 沙漠中的活死人,她是见过的,整日躺在黄沙中,以啃食自己肉体为生,直至最后啃食殆尽,死亡。 七公子感受到了那股力量的强大,神色一紧,却没有立即躲避,只见他一声低吼,其后幻鸟显现,挥斥双翼,带着他璇玑生空,盘旋一圈儿后,又以俯冲之力,略到暗黑力量前,将生死一线的瑜抱在怀中。 那女子惊魂未定,脸色苍白得可怕,风在耳旁呼啸,刮得衣服吱吱作响,她耷拉着脑袋,依偎在少年身后,消失在阴雨沉闷的天际。 雨水散去,地面已经腐蚀成一个个坑洼,长疏屡着胡子,精锐的小眼,从乱草中微眯着,七公子的功力竟然可以抵御黑雨,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他从暗黑河流中提炼出的黑水,对一个八岁少年来说,竟然毫无用处,沉闷地垂下头,他从怀中掏出短任,割破手指,将血滴在扇形的骨器上,漂浮在空中的文字,才缓缓退去。 老毒王拄着拐杖,抬头看那少年消失的方向,感慨地说;“这少年的巫蛊之术恐怕已在我之上了。” 余裕冷冷一笑,饶有兴致地摩挲着手中的弯刀,“是啊,蛊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蛊族?”他诧异地看着他。 后者却没有回应,转而说;“马上就能见到巫咸和巫余了,黑白巫族这些年的情况和你是一样的。” “他们还活着?” “当然,为了族人,谁都会忍辱负重的活着,不过,尽管族人不灭,情况却不容乐观,否则也不会投奔冥帝。” “同盟军不过是想从中得利罢了,可冥帝?”长疏缓缓说;“他的心思根本不是吞并川芸,他不过在做最后的挣扎,当年冥帝想吞并西岚国的木槿山,其根本的目的不是玄铁矿,七公子去黑狱森林寻找“冥坞”,你可知那神物除了有巨大力量外,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秘密一定是冥帝在二十年前埋下的,二十年后,他想要夺回的原因。” 长疏舒了口气,说;“一定是关于白狐一族,我猜测冥坞内可能埋藏白狐一族的秘密,或许是灭绝的原因,也或许是…” “冥坞被我们夺取后,他为什么没有继续追回?”余裕好奇地反问。 “也许他已经知道了,这就是他为什么又攻打川芸的原因吧。”沉思片刻,他感叹地说;“只可惜西沧那群乌合之众,付出了生命,却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包括蛊族。” 看了一眼老毒王,他故作深沉的停下。 老毒王却没有他想像的反应,他的眼里流出了一副心不在焉的茫然,有些困惑或者是混沌,精神看起来也散漫了很多,不像方才的模样,最终发出了一个奇怪的询问,“启月是不是已经死了?” 长疏迟疑了一下,不解地看着他,知道他沉睡二十年已经与这个世界脱离,在他的记忆里,启月恐怕还是个二十岁的愣头少年,可是经过百暮霖二十年的种族之战--他沉思片刻说;“十三年前就死了,传闻死在西沧的流沙里。” “…”老毒王沉默了,深陷的眼眶有些红润,鼓动着嘴唇发出颤栗,若不是那蛇形杖支撑着,那消瘦如柴的身子一定禁不住黎明的寒冷和孤寂,他硬撑着身子,最后发出声来,“十三年,也够了,够了…” 长疏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当年的老毒王年过五十,方得爱子,却没料到他天性鲁笨至极,蛊族之力在练了二十年后,丝毫没有起色,他已过花甲,无力保佑他过完余生,巫蛊之祸后,他最放心不下的恐怕就是这个孩子了。不过启月要比他想像的更加坚强,至少在鱼龙混杂的百暮霖,他保佑了蛊族十余年不灭。 世事就是难料,愚钝的人总有人帮衬着,聪明的人反而讨不了好处,才让这样一个人,带着一个种族,在夹缝中生存十余年,直到后来七公子的出生。 大地在一抹阳光下苏醒,光芒撕破黑夜照耀着方才还浓烟四起的荒原,此刻一眼望去,阴雨消散,山峦相连,四周一片灰蒙与宁静,余裕眺望着远方的雪山,天与地相连的地方,一个若隐若现的塔出现在视野里。 “走吧,狱君让我们马上赶往通天塔。”长疏的声音在风中响起。“岚吉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啾~雄鹰从天而降,在他们头顶盘旋数圈后,以高傲者的雄姿直冲云霄,在雄鹰消失的那个瞬间,狂风诈起,夹着昨日降的雪,纷纷扬扬,弥漫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