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帝都凡间一年一度的花灯大会,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想不明白问题的吴世很快便在这热闹的环境中放弃了思考,对低头站在一旁思考的兹宜神君挠了挠头,手指伸到他面前摆了几摆。 眼前闪过一只莹白的手指带起一阵特殊的香风,他忍住想要抬起头的冲动,为自己忧郁的样子颇为感动。 舅舅你瞧我这次历劫没有白来啊~什么事儿都要愁上一愁,不容易啊,不容易。 但吓到这个奇怪的丫头就不对了,毕竟自己那么有魅力,惹了桃花债可怎么好?于是他缓缓地收敛了神色,眼角慢抬尽量做出一副万物皆空的模样,然后终于抬起头来的兹宜便见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只上古的神树,虽然······虽然底下这一仙一妖真没看出来是哪里“神”了,但吴世还是很认真的打量了一圈这棵参天大树。 上面挂满了平日互恋单恋暗恋异地恋人们请来的许愿红绸,树下的吴世收回手原地转了一圈带起一阵清凉的妖风,树梢挂着的铃铛一个接一个响起来。 然后她那长及腰际的墨发瞬间荡漾起来,露出其后盈盈一握的小腰,白色的绸衣如蝶,悠悠然然沉沉浮浮的悄悄飘进他空空如也的心底。 空了千年的寸土仿若遇到了甘甜的泉水,嫩芽破土而出,慢慢开出一朵美丽的小花来。 他不禁抬起手捂住跳的有些快的心脏,眼中映着的美丽身影的主人眼波轻转与他撞在一处,其中倒映出的底色像是在控诉他颇为失礼的目不转睛。 兹宜侧了侧目错开目光,有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现下的情景。 “你是心绞痛吗?” 举了一支花灯的吴世转了一圈回来一瞧,这人居然还没回过神来,不就是在树下比划了两下让那些铃铛响了嘛,难道是不小心搞到了一个神经过敏的娃? 正疑惑,原本出神的男人却忽然开口道:“姑娘是哪里人氏?” 吴世被他这忽然的诘问弄得愣了愣,待回过神来快言快语道:“蓬莱妖山五福田吴家。” “蓬莱?倒真是个好地方。” 吴世心中不屑一笑,对着并不突兀的恭维不太感冒。蓬莱确实是个好地方,可惜不包括自家妖山。 自古云仙界之首为蓬莱,足以见那方是怎样的好光景,但就像人间最繁华的帝景也会有破败死角一般,这妖山便是蓬莱的一隅死角。 早古时期,蓬莱也是有过几场大规模的战乱和天灾的,而这些不幸的根据地,通通都选上了有山有水有树林儿的五福田山,将一片大好景象毁的连它姥姥都认不出来了。 之后迁走的城都带走了土生土长的仙儿们,而它作为一块已然寸草不生的古地,无人问津也实属正常。 现下只余了几家早古年间的大世家,依旧在那里无声无息的过活着。 自己的家乡,说是鸟不生蛋都是夸奖了,荒凉之境战乱遗孤,又怎么有什么飘飘然的仙姿? 更遑论什么‘好地方’的夸赞。 所以作为一个从贫苦山区进城的苦孩子,吴世虽然答应了很是危险任务的报酬,也不敢是丹炉中的仙丹,而是第一抹残留着半丝仙气的香灰。 想起自家那鸟不生蛋鬼不拉翔的鬼地方,吴世扶额摆了摆手,心中对自己历这次劫的现世报酬已有了估量,将手中的花灯递于眼前的男人:“这个送你吧,当做我无礼的赔罪。” 还未跳过出家乡话题的兹宜被她这神转题弄得一愣,不由自主接了花灯,对面的人微微一笑示以愉快:“不知怎的对你开了口就用不得敬语,像你这样的风采定然是个大人物,但愿别再遇着你了。” 兹宜也是微微一笑,觉着这回终于可以跟上她的思维了,快言快语的顶了回去:“那你这最后一句可是将我得罪了个通透,本君可是盼着在遇见你报仇一箭之仇呢。” 吴世含糊“嗯”了一声,拉了一个七扭八歪的长声,然后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素手轻翻一阵妖风随起。 周遭凡人被迷了眼,唯只兹宜一人发丝都未动一下。 他目送她那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半晌风儿渐小空中传来她留下的隐语,她说:“公子莫怪,奴家有事先行,后会无期。” 再不过一会儿,风终于停住,睁开眼的凡人便见到许愿树下有一红衣男子,一手长笛一手花灯一身洒然风姿让人感叹。半晌,他忽然自顾自一笑道:“敬语啊,最后了还假正经。” 又过了几日,妖界与南水终于正式开了战。 帝宫门前,被指名要助阵的慕尘提了提自己小小的背包疑惑道:“帝君是否多虑了,路程这两三个时辰便到了,真不必吃什么干粮。” 瑆赭帝君倚着门懒洋洋对她一笑,晃得周遭景色顿时失了颜色:“那是书,就长了一个吃货的脑子吗?” 慕尘惊了惊,动手翻了翻包皱着眉回道:“兵书?不是说我就是去吃吃喝喝,当个吉祥物嘛?这是要怎样?” 头上一痛,却见对面的人执着自己鎏金焕紫的宝扇敲在自己头上,一派手熟的样子让人不能忍。慕尘叹了口气散了散胸中的於火不怀好意一笑:“那就战场上见了,帝君。” 瑆赭帝君也是一笑:“好啊,战场上见。” 慕尘是个跟脚极为尴尬的小妖,说是人微言轻吧,幻化出她的那股力量却是有着破天的戾气;说是举足轻重吧,又将那些上古诛仙的位置摆了不开。 所以慕尘虽知自己来头不小,却也甚少出身走动,在现世中颇为无名。 但因着当年出生之时就遇上花果山战乱,她的见识与学识,却有着旁人没有的广泛。 比如现下慕尘站在帐中,看着守垒的几个长老内流满面:帝君,我现在和你换阵营,还来的及吗? 妖与仙儿们打仗,除了多了些法阵对决之外,与凡人并无不同。 但这最为不同的其中一环,却是决定成败的重中之重。 在天界的军事中,他们称之为:守垒。 行军打仗,守垒是个极其重要的活。 两方交战,从驻扎领地开始,便要出一个强者搭建法阵造出结界,一来是防止敌军在后背空虚之时耍诈,二来是求一个军心向稳。 故,若是守垒的人守的不靠谱,那便会动摇军心,前方便定是兵败如山倒。 眼前的几个长老虽然满面胡须眼角的皱纹能夹死苍蝇,但慕尘还是看出,这是一帮守垒的菜鸟。 不过这也难怪,人间有句俗语叫‘保暖思□□’,妖界的上一次战争,这几位长老怕是还没出生,这几万年的太平盛世过下来,也难怪这妖界拿不出什么出彩的人来了。 独自进了营帐的赫樱抬头间便是看到慕尘一脸不明意味的盯着法阵里的长老,眼中变化莫测的光让她不觉打了个冷颤,疑惑道:“慕尘,怎么了?” 闻声转身,慕尘适时收了收眼底的悲伤,平静道:“无事,你去哪儿了?” “崖谷,看一看地形。” 这次的战由,说起来有些戏剧,南水那边不知是抽了哪门子的邪风,吃了妖界一块鸟不生蛋的蛮地,原本那块地倒也是没什么重要,只是妖界因受不住相邻南水之地的仙气,为自己布了一道滤气的结障,南水吃了地不要紧,千不该万不对的是将结障打了个粉碎。 于是才不过短短数日,就有被仙气呛死的小妖尸横遍野,民心一时慌乱,对敌军的抵触情节空前高涨,在消息未抵达皇都之前,蛮地中不知是何人起了一个高深的术法将蛮地封了个严实合缝,隔绝了南水的仙气。 慕尘听到这里,挠了挠头道:“原来你们还怕仙气的呀,我在你身上还真是没有感觉出来。” 赫樱叹了口气,守垒的法阵折射出的光映到她妖娆的眉眼上,多了几分让人心有不安的杀机,案几上燃着的香飘飘缈缈过来,伴着她的声音霎时让慕尘有了痛恨权贵的高尚情操。 因着她说,我们这等身份的,自然有无尽的防身法宝,却是这帮修为尚浅的小妖,平白成了争权夺利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