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姜秀娘进去之后姜秀枕急的不行,耐心的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出来,就觉得大事不好了,一想到各种可能,大白天就冒出冷汗来,一下子就把衣服给浸湿了,万一要是有个什么,他不仅愧疚一辈子,还没办法面对五房一家子,至于祖母会不会受不住打击有个好歹…… 姜秀枕当机立断就准备下山去找人上来,他脚程快,也就半个时辰的时间。 姜家人多,又是这边的地主,加上耕农,呼啦一下子就来了五六十个人,有的拿了锄头,有的拿着扁担,都是想来帮忙的。 但是总也有人心存恶意,有个嘴唇厚实的妇人跟着自家相公来,正是那日姜秀娘去买小鸡的人家,别人都称呼她为王婶,她却是满脸的不情愿,还对着一旁的人悄悄的嘀咕道,“我就说是扫把星吧,这是老天爷要把人收走了。” 那些人虽然没有反驳,但是关于姜秀娘是个扫把星的事情也就有模有样的传开了,只疑神疑鬼的想着,难道传言是真的? 另一边,汪右林不放心老爷子特意派了管家李姑姑过来送信,说自己清明就过来扫墓,顺道看望他老人家,结果李姑姑到了宅子前面敲了半天的门也不见人影,问了问邻居说是看着昨天出去,可是晚上也不见回来。 李姑姑心里发急,想也不想就直接去了县衙。 奎县的县令王志倒是个有能耐的,自从当了县令把这一方奎县治理的井井有条,无奈他是同进士出身,始终得不到晋升,虽然安慰自己,这样的出身还能挤入仕途已经是老天格外开恩了,但毕竟也是有几分能耐的,终究是不甘。 后来知道首辅汪右林的父亲汪叔晨竟然在这姜家村,心中大喜,就想着如何能搭上这一层关系,很是用心照顾,他是聪慧的,也知道不可太殷勤,知道老太爷不喜欢旁人伺候着,就托了邻居好生看顾,而他也是逢年过节就去探望,只谈谈一些趣闻,给老太爷解闷,一来二去的倒也成了常客,老太爷也喜欢王智的幽默诙谐,不过他却从来没有找过汪右林。 因为他深深的知道,像汪右林那样的人,你只能用真心感动而不是太功力的方式,不然你或许现在能得到一点甜头,但是前面的路就会断了,王智的野心更大……,他想的东西更多。 这会儿王智刚处理完了公务,正同妻弟说话,他的娘子孙氏是个温婉贤惠的女子,他和娘子一直琴瑟和鸣十分恩爱,却没有想到妻弟孙韬却是一个游手好闲的无赖,整日就想着偷鸡摸狗的事情,让他烦不胜烦。 这会儿正是训斥孙韬道,“你这这些日子又跑哪里去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不知道你姐姐很担心?还有你姐姐少了一对金镯,是不是你拿走的?”那对金镯子是实心的,最少五两重,是她娘子孙氏的最贵重的陪嫁。 孙韬却得意笑了笑,道,“姐夫,那镯子是我拿的,还去当掉了,但是我给姐夫你办成了一件大事儿!” 王智皱眉,道,“你又做了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升迁,其实按道理姐夫你考核总是拿优,却已经窝在这奎县十年了,早就应该是往上提了提,不就是因为同进士身份……” “别给我废话,你到底做了什么?”王智打断道。 “嘿嘿,姐夫你别生气,我想着既然要讨好首辅大人的老太爷,那自然要把整个姜家村都买了送给他,这才是大礼不是,可是那些姜家人却给脸不要脸,说什么不肯卖,我就动了一点手脚,找人把那个北望河的泉眼给堵上了,这下没有河水灌溉,自然就会卖了!” 孙韬说的两眼发亮,“姐夫,这可是我送给你的大礼,以后发达了……” 王智气的发抖,二话不说就给了孙韬一个耳光,骂道,“混账,谁叫你做了这样的事情!” 孙韬一时有些傻眼,不过很快就怒不可遏,他能这般肆意妄为也是因为家里就他一个儿子,十分的宠溺,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打了,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我姐姐那般天仙一个人物,当初有多少人求娶?却还是嫁给了一穷二白的你,还不就是想着你好歹是个功名在身的人,谁知道你窝在这里十年了还是挪不了一步,你当初说要给我姐姐挣个诰命的话呢?你不急我都替你着急。” “给我闭嘴!这件事要是让老太爷知道……” 孙韬却是洋洋得意,道,“他已经知道了,我还去拜访过老太爷。” 王智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一阵头晕目眩,只觉得恐怕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别说是县令了,就是功名也要被摘掉了。 老太爷那个人看似性格怪诞,口舌锋锐,常常弄得人下不来台,很不好相与,但实际上是个心怀仁厚之人,他怎么能忍受别人做出这种害人的事情来? 正在这时候,外面有人来禀,道,“老爷,有个叫姓李的女子说是从京城来的,有急事拜见老爷。” 王智马上就想到了首辅府上的管事李姑姑,道,“快有请!” 他一直知道这样一个人,但是两个人从来没见过,这还是第一次过来……,在联想自己妻弟做的事情,他只觉得跟这件事有关。 这外面都已经外翻天了,姜秀娘却是不知,她虽然觉得自己行为颇似冒险,但是来回不过二个时辰,到时候事情也解决了,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哪里会想到竟然还会遇到一个老者。 姜秀娘当机立断的说道,“老丈,你把这个绳子系在身上,我拖着你出去。”姜秀娘当时做了打算,还带了绳子,拿出来解开,然后系在了老者身上,另一边却是先放着,道,“老丈,你先等等,我先去看看泉眼。” 老者吃惊的看着姜秀娘,这小娘子身子骨柔柔弱弱的,怎么拉得动他?更别说在一个只有一个人可以爬行的窄小洞穴里?几乎是给自己找死。 姜秀娘也不等老人说话,她觉得老人肯定会反对,但是让她见死不救她是绝对做不来的。 姜老太太一直教育她,说做人要问心无愧,她觉得自己不努力一把,眼睁睁的看着老人困死在这里,一辈子都会愧疚。 到了泉眼,看到那泉眼果然是被一个大石头压着,跟梦中一样,虽然还有水从缝隙里流出来,但是那点水很快就被一旁的土地吸收了,她左右看了看,这石头来盖着的这般齐整就好像特意有人故意为之。 心里想着难道有那心怀不轨之人故意堵住了泉眼? 姜秀娘当即走了回来,决定先把老者救出去,至于泉眼的事情,既然已经确定了问题所在,倒也不急。 老者反对道,“你这小娘子力气小,拉不动,要不你先出去喊人进来吧。” 姜秀娘道,“这岩洞太窄小,只有孩童才能进来,那些孩子的力气还不如我大呢。”又道,“我看您脸色也不太好,需要尽快救治,不能拖了。”其实姜秀娘这话算是客气的了,刚刚拿着火折子看的时候,只觉得老者脸上带着青色的死气,她吓了一跳,只觉得太拖下去就凶多吉少了。 其实老者刚才的话不过就是给姜秀娘一个台阶,让她找个体面地理由放弃他,谁知道这小娘竟然这般纯良,和他那位逝去的娘子那般相似,这让他枯寂的心里有了久违的起波浪,心道,真是好孩子呀…… 黑漆漆的岩洞里,隐约可以看到人模糊的轮廓,姜秀娘用狗爬的姿势艰难的在前行,等着走了一段就转过来用力的拽着绳子,那时候老者就觉得圈着的胸口勒的难受,但是一声不吭,怕是让这小娘子难为。 好在下面垫着厚厚的衣服,倒也没有被拖行的痛苦。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姜秀娘满头汗水,走一会儿就歇一会儿,又见老者的目光越来越暗沉,怕是他撑不住,跟他说起话来,“老丈,您也是姜家村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老者听了道,“我不是姜家村人,不过我娘子是姜家村的,自从她病逝后我就一直住在这边。” 姜秀娘忽然就想起一个人来,“您是不是住在竹林的那位?” 姜家村东边有一大片竹林,里面有一栋茅屋,小时候她常听别人说,茅屋里住着一个儒雅的男子,是大家子弟,却不顾伦常,年纪轻轻就给娘子守灵,很是痴情。 “我姓汪名叔晨,你喊我汪叔就行。” 姜秀娘觉得这个汪叔晨看着也有五十多快六十了,按照年龄来算……,她应该喊爷爷合适,喊叔叔有点拉低辈分了,不过这老人多喜欢自己年轻一些,也就乖乖的喊道,“汪叔,你是怎么知道这泉眼被堵上的?” 汪叔晨提起这个来气,想到那个县令妻弟得意洋洋的请功的模样就生气,真是个在杂碎,他想着出去以后一定要给他好看……,不过先要把堵住的泉水给清丽了,就哄着那个孙韬的人说出岩洞的位置来,连夜就过来,谁知道以前那么矫健的身子,如今真是老了,不过一个不小心摔断了腿。 两个人说着话就觉得这煎熬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难捱了。 汪叔晨又问起姜秀娘来,“你这小娘子,老夫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姜秀娘停顿了下,道,“我原本嫁人了,不过因为和离刚刚归家了。” 汪叔晨早就猜到了姜秀娘的身份,这会儿听了还是忍不住叹息,道,“你是姜秀娘吧?一个考中了功名就抛弃糟糠之妻的人,这私德就有问题,你放心,出去了我给你做主,好好给你出气。” 姜秀娘听着老者话,看他就差灰胡子瞪眼发脾气了,心里很是妥帖,忍不住笑,道,“汪叔,其实这话我从来没对旁人说话。” 或许是漫长到没有尽头的岩洞让人脆弱,也或许是这个老者给人太过可靠的感觉,又或者是因为汪叔晨并没有像旁人那样知道她被和离之后露出鄙夷之态,姜秀娘忍不住说道,“当初和离的时候,我心里极为开心,想着终于可以回到家中看看爹娘祖母了。” “他们说嫁人就不能和姑娘说话一样,要孝敬公婆,伺候夫君,可是沈家那般待我……,就是比一般的仆妇还不如,度日如年,有好几次我都想着干脆自缢算了,好歹死了魂魄自由,可以回到家中。” “汪叔,你肯定觉得我是不忠不孝,不贤不惠的女子。” 除了逝去的沈家姑奶奶,姜秀娘觉得这话……,谁听了都会觉得她自私狭隘,不成样子。 汪叔晨听了却是触动了心事,想起逝去的娘子来,当时家里把他支出去处理北边的庶务,就在家里熬死了娘子……,临死连个郎中都没看过,没吃过一剂药,那时候娘子也是像姜秀娘这般无助吧? 不过姜秀娘终究是有勇气的,敢于和离,如果当时娘子也这般反抗,是不是也能等到他回来? 汪叔晨想起自家娘子,顿时就泪流满面,之前冒出的念头立时化为了行动力,想着要为姜秀娘出头,道,“你要是不嫌弃,我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年岁倒是比你大上一些,但是知道疼人,我们家也不会蹉跎媳妇,我就厚着脸皮给你做这个媒行不行?” 姜秀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