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永宁侯府二小姐薛玉潭的文绮院,一株梨树落尽了花蕊,雪色花瓣铺地。枝头深浓的翠叶间,结了青青的果。
微风过处,虬枝簌簌,引得那些青果微颤,枝头吃力似的,微微低垂着。
屋内笑声,惊动了檐下雀儿。
金丝笼中的雀儿扑棱着翅膀,往旁边挪了挪,觅得安静处小憩。
笑声一波才歇,一波又起。
“……真的吗?摘玉轩的掌柜,居然没有把她打出来?”说话的,是一位穿葱绿色短襦的丫鬟。
她们在说薛湄。
“没有,应该是大小姐报了府上的名,人家才不好赶人。”另一位丫鬟回答,“她居然想要把当街买的佛珠,卖给摘玉轩,真是笑死了。她缺钱缺疯了,连心眼都缺了。”
几个人再次哄笑。
车夫没有跟进去摘玉轩,只能靠听到的只言片语猜测。
于是,大家都以为,薛湄走投无路,在街上买了串佛珠,异想天开想要卖给摘玉轩。
这摘玉轩背后的主子是谁,永宁侯府的人并不知道,却听闻过很厉害,很有可能是某位亲王或者郡王。
“三夫人当玩笑话,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气死了。”丫鬟又问。
薛玉潭静静听着,也跟着笑了几声。
与薛湄略显平淡的眉眼不同,薛玉潭是个大美人。她妩媚的眼,总似噙了一汪水,看人的时候含情脉脉,委屈的时候楚楚可怜,而生气的时候,也是娇气横生。
她又聪明,又通透,深得老夫人和父亲永宁侯的欢心。
薛湄仗着自己是大小姐,总想要和她一较高下,不自量力。
上次薛湄闹自杀,薛玉潭原本不想去跟祖母告状。可若是任由此事发展,传到外面,说她逼死了长姐,她名声难听。
所以,她得先下手为强,让祖母出面,逼得薛湄把过错都认下。
不成想,一向软弱无能的薛湄,这次居然强硬到底。哪怕家里断了她的月钱,她都没低头,还想出如此愚蠢的办法去弄钱。
难道她以为摘玉轩有钱,就会遍地撒吗?
实在太好笑了。
这位大姐姐,真是个可怜人呐。
“大小姐也真是的,何必呢?她出去讨钱,还不如给咱们小姐磕个头认错。”丫鬟笑嘻嘻道。
“她总归要磕这个头的。”另一名叫兰佩的丫鬟接话。
薛玉潭轻轻叹了口气:“她到底是我大姐姐,我也不肯这样的。”
“二小姐,您总是太心慈了。”丫鬟立马道,“她这次可是损了您的名声。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您逼得她投缳。她不磕头,此事不能善了。”
“是啊二小姐。”另一名丫鬟也说。
薛玉潭轻轻一笑。她生得美艳,笑颜轻展时,满室生辉。
“婢子还听说,大小姐养了只猫,是她自己捡的。那猫浑身癞痢,又脏又丑,除了大小姐没人看得上。她定是见咱们二小姐有了福头,也想要。”丫鬟道。
几个人又笑起来。
她们把薛湄养猫的事,当个趣闻,越发觉得这位大小姐真可怜。
“我要是她,我也不想活了,有什么意思呢。”丫鬟略带讥讽,“样样不如人,还不如死了算。”
几个人又哄笑起来。
后来,又有丫鬟问:“那最后摘玉轩怎么说,有没有派人跟侯爷告状?”
“好像还没有。摘玉轩做买卖的,哪怕背后主子显赫,也不愿意露面,只怕会忍了这口气。”
“估计是还没告诉他们主子。等着吧,摘玉轩的人迟早要上门告状的。现在还只有老夫人和三夫人知晓,没敢告诉侯爷。等侯爷知道了,只怕更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