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尔觉得脖子好痛,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天台上,阳光很刺眼,地面有些凉。
这是一个楼顶,四面没有栅栏。
她看到与自己不到五米的距离外,有一个女人被用绳子捆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一点生命气息都没有。
她仔细看了看,发现那竟然是失踪多日的林朵!
林朵的样子可怕极了,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形销骨立,浑身是伤,双眼更是布满疤痕,与她当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醒了。”
林兮尔惊恐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于信一步一步走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杯红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让人捉摸不透的笑。
“于信哥,你这是……干什么”
林兮尔本能地往后退,于信走到林朵身旁,把那杯红酒倒在了她的头上,林朵没有一点反应。
“你看到了吧,林朵瞎了,也死了。”
“死了?!”林兮尔瞳孔一震。
“对,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一具尸体。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我不想知道。”
“她是被我一点一点折磨死的。”于信笑了笑,抬头看向林兮尔,又说:“林霜也死了,我从那场大火中把她救出来后扔给了一个贩毒团伙,他们好好地‘招待’了她几个月。今天来之前,我把林霜接回来,把她的尸体切成几块,扔在了警察局门口,现在估计警方已经查到我头上了吧。”
碎、碎shi……林兮尔突然感觉一阵恶心,开始干呕。
她浑身筛糠似的猛抖,手心里全都是汗。
这不是她认识的于信哥,于信哥一直都是温文儒雅的人,怎么会是这种变态杀人魔头?
于信看着她干呕的样子,眼底划过一丝复杂。他慢慢朝她走过去,说:“我知道你恨林霜和林朵,我帮你报仇了。”
“于信哥,我、我不用你帮我报仇,你别这样好吗,我害怕……”
林兮尔鼻子泛酸,眼睛里盈着泪光,她抱紧自己,身体颤抖。
于信向她伸出手去,她条件发射地躲开。于信的手僵在空中,而后默默握成拳头,放下。
他邪气地勾唇一笑,把手揣回衣兜里,然后说:“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林兮尔摇头。
“这是我的父母结束生命的地方,我爸爸在这里跳下去,妈妈也是在这里殉情。”于信对林兮尔挑挑眉,说:“你应该都知道了吧,他们为什么会死。”
“我知道。”
林兮尔深吸一口气,她终于镇定下来,昂起头对上于信的视线,说:“你的父母,是因为我爸爸去世的。所以,你现在要替他们报仇吗?”
她目光灼灼,复杂而深邃,于信盯着她的眼睛,在里面发现了他自己的模样。
他苦笑一声,说:“难道我不应该吗?”
“于信哥,你父母的死我爸爸真的没想到,他从来没想害死他们——”
“可是结果林澄就是逼死了他们不是吗!”于信冷笑,“我知道,你想说这就是商场的冷血规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林澄野心勃勃要把事业做大,盛煌理所当然变成了拦路虎,所以他要除之而后快。什么叫朋友,什么叫兄弟,什么叫往日情分他完全不顾,直到把我爸爸逼死。”
“对不起,我爸爸他早就后悔了……他一直在努力补偿”
“补偿?我的家都被他毁了!我失去了父母,变成一个孤儿,是他可以补偿得了的?”
于信说着说着眼眶红了,紧握的双拳不住地颤抖。
林兮尔声音哽咽,她吸了吸鼻子,看向他的眼睛,说:“于信哥,你现在这么痛苦,应该不止因为恨爸爸和我吧。”
于信的瞳孔略过一丝惊慌,他条件反射地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如果只是恨,你只需要杀了我就能一了百了,你真正痛苦的原因、真正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原因,就在于你一直特别矛盾,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是该杀我,还是帮我。”
于信真正的痛苦,就在于自身黑白对立的矛盾。
他恨林澄,因为他的父母因林澄而死;
但他却不知道如何恨林澄,因为林澄并不是直接凶手,商战本就不近人情,他父母的死也不是林澄愿意看到的,而且林澄在他父母死后一直帮他,努力帮他创造一个完整的童年乃至人生。
他恨林兮尔,因为林兮尔是仇人的女儿,但她也是他从小到大的朋友,那份青梅竹马之情不会说谎,否则他也不会为了帮她报仇而对林霜和林朵使用各种残忍的手段。
他的人生就是一个难以解开的结,或许解开的那一天,也是他生命终结的一天。
林兮尔看透了这些,所以她可以一语中的拆穿于信的层层包裹,触碰到他最柔软可怜的那颗心。
滚烫的泪水悄然滑落,于信苦笑着流泪,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轻易就被她看透了,用了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内心壁垒,在她面前就像是透明的一般。
可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林兮尔是想将他拉回正轨,但他早就回不去了。
爱恨交织,爱生恨,恨生爱。
他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流浪者,被抛弃在彼岸的荒岛,像岛上一棵燃烧的树,死后只能落下一地灰烬。
“你说得对,如果杀了你,我并不能解脱。”
于信突然拉住林兮尔的手,把她拽到顶楼的边缘,下面便是万丈深渊。
“啊!”
林兮尔从这么高的地方往下望,只觉得头顶眩晕,双腿发软,本能地逃离,却被于信死死按住。
“兮尔,陪我吧。你的死不能让我解脱,那我们就一起死,一起轮回下一世。”
于信紧紧握着林兮尔的肩膀,面对着她,林兮尔身后一步便是高楼耸立而成的深渊,三十多层高,就算是一粒小石子掉下去也要好一会儿才能到达地面。
一个人掉下去必死无疑。
这时,一伙人推开顶层阁楼的门,秦允声来了,他看见那一幕的时候心脏几乎骤停。
“鹅宝……于信你住手!”
“别过来,谁再往前一步,我就把她推下去!”
于信像狮子一般的怒吼让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一步,毕竟那两个人只差一步就能从楼顶掉下去,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哪怕一点刺激都能发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