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故事,几声叹息。但若非亲历,谁也不能真正体味其中的苦辣酸甜。但这样一段故事,让在座的除了修正之外,甚至包括莫雪蝶在内,都开始重新审视世家存在的意义,仙修存在的价值。
雪千影那番话,也让几人想了又想,想不通的也记在脑子里。容璿玑更是问莫雪蝶借了纸笔,记录下来,准备带回聚州,请爷爷也看看。
故事讲完,船也靠了岸,众人弃船登岸,走了没多远,眼见一片炊烟袅袅。
“这就是文栖镇了?”莫雪蝶问道。
容璿玑几乎每年都来,自然认路:“就是这里,不过这里现在不叫文栖镇了。你们最好也不要提起这个名字。站在当地百姓的立场,李公为他们付出了生命,甚至不惜与天下世家为敌,他们没什么可以报偿的,又不能提及他的名字,所以今后此地无名。”
容璿玑一番话,又赚了莫雪蝶不少眼泪。
走了不远,路遇一老妪,老妪打量了他们,便察觉是外来人,看他们衣着光鲜,姿容美丽,男男女女还带着一个瞎子,顿生警惕之心,追问他们的来历。
容璿玑拿出容氏信物,声明自己是替爷爷来祭拜那位前辈的,其余众人都是他的好友,听说了那位前辈的故事,特意前来凭吊。
“人活着不见有人惦记,死了倒是出名。呵呵。”老妪声音嘶哑,配上丑陋的容貌,又说着不阴不阳的话,着实令人不悦。
几人总不能住在荒郊野外,便提出想要借宿,老妪虽然年纪大了,但步履还算矫健,带着几人来到了自己家中:“无儿无女,老伴儿也没了。你们不嫌弃就住着。那边有灶,想吃什么自己做。”
几个年轻人端着礼数,对老人施礼致谢。
老妪又嘱咐了几句比如小心火烛之类的,就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这老人家真奇怪,”莫雪蝶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皱着眉,“按理说,这个镇子上的人听说有人来吊唁李前辈,不是应该很热情很欢迎么?”
容璿玑却摇摇头,给她解释,经历过当年事后,这里的人就变得特别排外,宁可缺衣少食也不愿意外界多来往。当年的老人们纷纷故去之后,这里仍是如此。若方才容璿玑不提自己容氏出身的身份,怕是连镇子都进不来。
容璿玑还叮嘱大家:“不要到处乱走乱看,祭奠之后咱们就赶紧离开——不然这里的百姓怕是会动手赶人的。”
“这么凶啊!”莫雪蝶撅起嘴。
“何止是凶。这里的人连死都不怕。”容璇玑补充道,“镇子上的百姓常说,自家性命都是拜李公所赐,李公走了,他们还活着,已经是对不起恩公了。若是胆敢有人来搅扰恩人的清静,他们就是拼得性命,也要抱着那人同归于尽。咱们倒是不怕这些百姓,但若是起了冲突,总归是对不住李公的在天之灵和一片苦心。”
众人点头称是。简单整理了一番,也就各自睡去了。第二天正是李前辈的忌辰,一大早众人就起身整理形容,跟着容璿玑,穿过清晨小镇的上薄雾,来到了李前辈的墓前。
容氏姐弟轻车熟路,用清水擦拭墓碑,接着又拔去荒草——这里应该时常有人照料,墓碑干净,草叶极少,所以只是做个祭扫的样子,表一表心意罢了。
摆上祭品,斟满酒杯,众人又一人倒了一杯酒,就连从不饮酒的修正也端了一杯。
“前辈,又是一年,璿玑代爷爷过来探望你。不知九幽之中,前辈过得好不好,若前辈在天有灵,还请给爷爷拖个梦,让他老人家知道情谊可以穿越生死直抵黄泉。”
平平常常的几句话,却惹得众人泪眼朦胧。容璿玑洒下三杯酒,又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其他人也跟着把酒引尽。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一杯是我敬前辈的。”容璿玑又单独敬了一杯酒。
“可若侠者不能自保,这国这民,当真值得吗?”莲芙皱着眉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对着墓碑道,“这些道理我现在是想不通。若哪日想通了,再来前辈墓前与您对酌!”
“迂回亦可前进。我虽佩服前辈的侠义,但并不赞同前辈牺牲自身的做法。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莫雪歌将杯中酒撒到地上,又斟了一杯,自己饮下。
众人又各自敬酒,说了些或仰慕或安慰的话。只有雪千影一直远远的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敬酒,也没有说话。
太阳终于高高的升起,薄雾散去。今年的祭仪也完成了。容璿玑带着众人离开了墓地,回到了老妪家里,休整一番,便准备离开。
可雪千影却决定再住一晚。她没说缘由,众人觉得多耽搁一日倒也没什么不可,便都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