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蔚县真是喜事连连,先是县里出了两位举人,再是县令母亲要过五十大寿。而要说这两件喜事县令里的普通百姓可以沾沾喜气,那么蔚县县令楚显就是喜气最大的人了,原因无他,这两位中举之人一个是他的嫡长子楚连景,一个是他嫡亲妹妹的儿子宋初言。这县里出个举人并不稀奇,难得的是这两个举人年龄都不大,一个十五,一个十四,这在本朝都是少见的,可是现在两个少年才子都出在蔚县,实在不是一件小喜事了。 楚显这几天可是为了自己母亲的大寿忙得不可开交,可是却一点不显疲态,反而神采奕奕,面色也不像以往那样严肃,眼角总是带着笑意,连带着县令府的下人也是轻松了一些。 也是,虽然楚大人因为自身能力原因,只能做一个小小的县令,但是备不住人家命好,有两个这么争气的小辈,这真是时也,命也。 楚家这边张罗着,宋家那里也是喜气洋洋,毕竟是家里主子的大事,不可懈怠。 虽说楚宋两家已经说好两人中举的庆功宴和老夫人的寿宴同一天在楚家办,宋家自己还是要先庆祝一下的。 宋初言在将今天请来的几个平时相交甚笃的同龄好友送走后,向自己院子走去,路过时却看到母亲独自一人坐在九曲回廊偏分出的一个湖中亭楼里,背靠廊柱,看着湖面。 宋初言眉头皱起,虽说已是五月,今天也晴朗无云,湖边终究是湿气重,楚璃身体不说不好,但是也并不让人放心,也不知道那些伺候的人都哪里去了,他放眼看去,周围竟无一个下人。 楚璃正在发呆,就感觉肩膀微沉,一件青色薄衫斗篷披在自己肩上,调转身形,宋初言站在身后。 而宋初言也顺着她的转身,蹲下身,与她平视,将斗篷前带系好。 楚璃就看着他动作,也不说话。 宋初言站起退后两步,行礼,“母亲,湖边风大,还望注重身体。” 本朝风俗开明,礼法并不严苛,因此宋初言刚刚那番举动并未越礼,且行止间很有分寸。 楚璃抬头。 眼前男子不再是十四年前的那个躺在襁褓里的小娃娃了,他已经长成一个翩翩少年郎,站在那里,挺拔如竹,容貌清秀,面色偏白,长相虽不是绝佳,但也已经属于中等偏上了。 严格说来,宋初言长得更像他的父亲,只有一两分楚梨的影子,不然容貌还能再往上提一提。 当年的楚梨被家人和丈夫娇宠,容貌在其中也是有些分量的。 不过男子也不需要太过好看,宋初言这样就已经很好。 “我不过在这里呆了不到一刻钟,不妨事。”楚璃笑着对他说,“别站着了,坐下来陪我一会儿。” 宋初言无奈于楚璃对自己身体的不以为意,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乖乖在与楚璃坐的同一根凉亭横柱上坐下,身后也有一根廊柱,却并未靠上去。 背脊挺拔,仪态端正,真是一个好儿郎。 楚璃轻咳一声,停止了心里对自己‘儿子’的夸奖,正色道:“你的那几位好友可是已经走了?” “嗯,与他们闲聊了几句,大家都各有事情,就先回去了。”宋初言回答。 “那就好,正好我们母子俩也有段时间没好好坐下说说话了。”楚璃很开心,实在是宋初言最近很忙,连人都见不到。虽然不是自己生下的他,但是养了这么多年,早就把他当做自己儿子看待了。 宋初言面露愧疚:“这段时间是儿子的不是,疏忽了母亲。” 楚璃摇头:“没有,你实在说的严重了,哪有疏忽一说。”接着说道,“敏之,你一直都做的很好,没有辜负我和你父亲对你的期望,我很开心。明年就要去参加会试了,想必你已做好万全准备了。” 宋初言面色平静,胸有成竹:“母亲放心,一切都已安置妥当,儿子必不教母亲失望。” “嗯,这些事情你从小就没有让我操心过,我不担心。” 宋初言站起身来,对楚璃劝道:“母亲,这里湿气太重,不宜久待。还是回去吧,母亲想聊什么,儿子都可以陪您。” “好好好,那就回去。”楚璃拿自己儿子没办法,也站起来,“再不走,我就成罪人了。” 这话宋初言没法接,走在她身侧,阻挡湖水吹来的凉风。 楚璃感受到儿子的这份体贴孝顺,也没有表露什么。 走了几步,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没讲,边走边说:“敏之,你觉得晓莲怎么样?” 虽不知道母亲想说什么,宋初言还是实言:“表妹性情直率,单纯可爱,是个好女孩,也是我疼爱的妹妹。” 他听出了我的意思?这情商也不低呀?那上一世楚晓莲怎么会误会?难道是她自作多情想多了? 可是当时宋初言的回答确实不够明确。 “是吗?你舅妈私下找我来了,说你们表兄妹感情好,想让你们喜结良缘。” 上一世楚梨也在这个时候接到了楚家的意思,可是她却在没有问过宋初言的情况下直接定了这门亲事,让楚家误以为宋初言也是知道同意的。 而楚璃却没有答应下来,只说要问问儿子怎么想,断了楚晓莲的第一层误会。 宋初言很是惊讶:“怎么会?我与表妹只是兄妹之谊,并无男女之情。” 楚璃装作不信的样子:“当真?” “千真万确。”宋初言只差对天发誓了,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楚璃点头:“嗯,敏之从不会骗母亲,想来是真的。”接着又说,“既是这样,我便回绝了你舅舅那边。” 就由我楚璃来做这个‘棒打鸳鸯’的恶婆婆。 宋初言很是感激:“劳烦母亲了。” “与自己母亲客气什么。”楚璃继续说,“你既然没有那个意思,就与晓莲表明态度,不要拖着人家姑娘,耽误人家姻缘。” “母亲说什么,我怎会那样做,也许以前我的一些行为令表妹误解,不过今后我会注意分寸,让她明白我的意思。” “光做有什么用,说的一清二楚才好,不然谁知道你在想什么,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楚璃决定收回刚刚那句认为宋初言情商不错的话。 “母亲切莫生气,等我找个合适的时机,向表妹说清楚。”宋初言急忙表态。 “尽快说清,此事宜早不宜迟。” 恶人做到底,不可半途而废,这就断了楚晓莲的第二层误会。 “好,尽快尽快。”宋初言点头说道。 离开湖边就感觉身上变热,楚璃将斗篷交给迎面快步走来的荷香,对宋初言说道:“好了,我和荷香回去就好,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好。”说完宋初言行礼,“母亲慢走。” 老夫人的寿宴终究是到了。 因为这还是两个小辈的中举喜宴,算是县里久违的大喜事,县里有点身份的人家今天都来庆贺了。 人来的太多,县令府里已经是坐不下了,一部分人就被请到了县里最大的酒楼映客楼里,整个楼已经被县令楚显包下,就是怕客人坐不下。 与楚宋两家关系近的都在县令府,院里坐满了人。 虽是男女不同席,但也同坐在一个院里,中间又没有隔断,因此楚晓莲一眼就能看到宋初言。 整个宴席上楚晓莲都吃得心不在焉,时不时悄悄抬头向宋初言坐的地方看,楚璃与她同坐一桌,因此很快就注意到了,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做什么。 楚晓莲顾着盯着宋初言,并没有心思注意周围,所以也不知道别人早就发现她的小动作了。 宋初言那边不知道对楚连景说了什么,起身向诸位行了一礼,走向后院。 楚晓莲一看表哥走了,就急急忙忙追了过去。 楚夫人看着自己女儿这个冒失样,很是无奈,对楚璃说道:“妹妹你看看,晓莲都这么大了,性子还这样,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嘴里抱怨着,脸上却是眉眼带笑。 “她还只有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嫂子不必过多忧心,再说晓莲性格单纯,很是令人喜爱。”楚璃说着客气话。 楚夫人脸上笑意更浓:“可不就是!她这性子,我就怕以后嫁出去被人欺负!所以还是想给她找个知根知底的人,最好两个人还能有些感情,这样我才放心啊!” “大嫂说得对,女孩不比男孩,是要好好相看的。”楚璃应和了楚夫人的话后继续说道,“不像我家初言,一切随他。那天我兴致上来问了一嘴,他说还没有遇到自己所心仪之人,就先不考虑这事了。” 楚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宋初言那小子没看上自家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