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雀不再说话,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缓缓道:“盼儿,四哥答应你,以后会更加用心保护你的。”程盼儿听不到,她已经累得趴在云小雀的背上睡着了。 两人回到木清庵,里面的人都刚刚睡醒,两人也没有和她们说刚才的经历,只说是出去看晨雾。云小雀担心余耀棠会有其他的举动,当天就带着程盼儿和晓冰回了卧虎城的程家。没想到就在当天夜里,程盼儿又出事。 官衙的衙役在程家抓走了程盼儿,罪名居然是杀害余耀棠。余耀棠死了,程盼儿才是最吃惊的,可是衙役根本不容她申辩,就将她带到了公堂之上,县官裘应连夜升堂审案。 裘应这般神速的办公,非职责所在,而是因为死者的父亲是富商余潮,还有一个做知府的姐夫。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是大了好几级呢! 知府夫人余妙言对这位弟弟可是宝贝得不得了,听闻家中的巨变,连夜回到了余府,抚着弟弟的尸体大哭一场。余夫人因为伤心过度卧病在床,余潮悲愤之余命人抬着余耀棠的尸体来到县衙,强势要求裘应当日就要结案,严惩凶手。迫于形势,裘应不敢不照办。 他先询问了将余耀棠的尸体带回来的随从庞洛和谢春,二人口径一致,都说是余耀棠收买江湖中人掳走程盼儿遇行不轨,当时余耀棠让他们二人回避,二人回避后久等余耀棠不来,就回去找他,就看见余耀棠已经后背被硬木刺中气绝身亡,两人慌乱过后,只好将他的尸体带回余府向余潮请罪。 裘应本来就是草包,听了他们所说,又有余潮的女婿官威压人,很自然就将杀人的罪名扣在程盼儿的身上,立刻命令衙役连夜到程家抓人。 程盼儿虽然有时会在县衙大门口经过,偶尔也会因为好奇站在外面见过县老爷审案子。可是这种深夜跪在公堂冰冷的地板上,两边都有凶神恶煞的衙役守着,这可是生平第一遭,她又惊又怕,看着裘应,脑子还是乱糟糟地,从头到尾只记得余耀棠死了这件事。 程子房和程筑见她惹上这么大的事,也慌了手脚,他们都知道官官相卫的官场恶习,只能暂时按兵不动带着下人在公堂外听审,见机行事。苏凤琴心中好奇,跑过来看个究竟。 晓冰此时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云小雀,惊慌失措跑去通知他。 裘应坐在大堂审判桌的中间,拍响了惊堂木。程盼儿听得心里突突地厉害,浑身发麻,瑟瑟发抖地看着他。 裘应手一扬,两个衙役抬着一具白布盖着的尸体抬上来放下,裘应对程盼儿问道:“程盼儿,你可认识死者?”程盼儿胆战心惊地转身看着已经被衙役掀开白布的死者的脸,又被吓了一次,细看之下,的确是余耀棠,又转身看着裘应点了点头。裘应喝道:“快说!”程盼儿又惊了一跳颤声道:“我,认识他,他是余耀棠。” 裘应扬手让衙役将尸体抬下去,看着程盼儿问道:“你昨日可见过他?”程盼儿微微点头。裘应喝道:“说,你是怎么跟他见面的?”程盼儿想起余耀棠对自己欲行之事,有些难以启齿,支支吾吾地。 裘应再次响了惊堂木喝道:“快说!”程盼儿无法,咬着嘴唇一会,才断断续续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在外面听审的程子房和程筑没想到程盼儿居然遭遇了这般险境,程子房气得胸口发闷,程筑暗骂余耀棠死得活该。 裘应一听和谢春庞洛说得没有太大的冲突,更加确定自己的推断,十分得意,问道:“你是不是还有话没交代?”程盼儿不解道:“没有啊,都说完了。”裘应怒道:“好大的胆子,你敢欺瞒本官,你是怎么杀人余耀棠的,快快从实招来!”程盼儿颤声道:“我没有杀人,我没有,他不是我杀的!”裘应道:“你不说本官替你说,你为了逃出余耀棠的纠缠,就用硬木刺中他的后背,之后逃之夭夭,是也不是?”说完又让衙役将凶器——一根大约八寸长的黑色硬木呈上来给程盼儿看。 程盼儿急道:“不是不是,我没有杀他,没有,不是我杀的。他从树下掉下去的时候还醒着的,他还会骂人,还会打人,他当时没有死的!他的两位随从可以作证,是他们扶着余耀棠走的。”裘应冷笑一声,喝道:“休得狡辩,传证人!”很快庞洛河谢春就再次出现了,两人虽然没有直指程盼儿是凶手,可是所说之言却都是暗示,矛头直指程盼儿。听得程盼儿都要气哭,叫嚷道:“你们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明是你们将余耀棠带走的嘛,他当时还是活着的。” 裘应喝道:“你住口!” 程盼儿不敢说话了。 谢春和庞洛做完证又下去了。 裘应的心中更加笃定,看着程盼儿道:“你现在还不承认,铁证如山,快快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程盼儿哭喊道:“我真的没有杀人,我没有!”裘应脸色一变,怒道:“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招的,来啊,上刑具!”衙役应了一声,七八套刑具很快就抬上来了。 程子房此时难再镇定,他也好歹也是见多识广,知道这些刑具一旦上身,程盼儿不死也脱层皮,这人也就毁了,赶忙跑到公堂上躬身恳求道:“大人,大人开恩啊!不要对小女用刑。” 程盼儿十分害怕,爬到程子房的脚边求助道:“爹!”说着抱住他的双腿。程子房俯下身子一边抱住她一边对裘应再次请求:“大人,求求你,不要对小女用刑,她受不住的。” 裘应平日里也拿了程子房的不少好处,若是别的事,他也是可以网开一面,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这次死了人,而且死的还是知府的小舅子,此时余潮和知府夫人正在公堂后面听审呢,就算有再大的好处,他也不敢再贪,看着程子房为难道:“程老板,我不是想对你的女儿用刑,可是刚刚你也看到了,她不愿意招啊,我这也是没办法,你想让你女儿少受苦,就让她招了吧,本官也省事。” 程子房看着程盼儿,踌躇不定,不知道该不该劝。程盼儿含泪道:“爹,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杀人!”程子房蹲下身子紧紧地抱着她道:“我相信你,爹相信你。”程盼儿缩在他怀里,浑身打颤。 裘应看得大不耐烦道:“程老板,你这般不领本官的情,就休怪本官心狠,来啊,上刑。” 两个衙役将程子房强行拖起拖到大门口,程筑和苏凤琴一起上前将那两个衙役推开。苏凤琴怒道:”你们平日里拿程家的好处好处的时候不记得了!这般粗手粗脚!”那两个衙役听着理亏,赶紧松了手。 另外的两个衙役很快就给程盼儿上好了夹指,程盼儿转身对程子房,程筑哭喊道:“爹,二哥,救救我,救救我!” 程子房和程筑同时喊道:“盼儿,盼儿!”都想上前施救,又被衙役死死拦住动弹不得。苏凤琴对着程盼儿喊道:“盼儿,你就认了吧,事到如今,谁也救不了你的,只有多受苦而已。”程子房听得大怒对她喝道:“你住口!”苏凤琴不服气道:“我有说错吗?老爷,你还看不出来吗?不管盼儿杀没杀人,他们都会让她做替罪羊的。” 程子房当然看出来了,就算看出来了,难道他就能眼睁睁地看着程盼儿成为替罪羊吗?他只能哀求裘应,“大人,大人,请开恩,请开恩!”裘应却是充耳不闻。 程筑怒道:“裘大人,你往日里也没少拿我爹的好处吧,怎么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裘应担心他口没遮拦,将自已以前徇私的事都说了出去,喝道:“不得扰乱公堂,干扰本官审案,带出去!”衙役不敢违背,其中一个拉着程筑的手低声恳求道:“程二爷,你,你别让我们为难,快走吧!”程筑还要说话,就被他们推到了大门外,被他们两个死死抓住,动也动不了,只能破口大骂。 裘应不理会程筑的叫骂,看着程盼儿道:“程盼儿,我最后问你,你到底招不招?”程盼儿还是倔强地怯生生地说道:“我,我真的没杀人啊!”裘应被激怒,猛拍惊堂木喝道:“用刑!” 程子房和程筑都变了脸色,同时大喊道:“不要啊!”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堂外一人喝道:“慢着!”所有的人都循声而望,只见云小雀走了进来。程盼儿喜出望外喊道:“四哥!” 云小雀看着公堂上的一切,他深知裘应和余潮的为人,如今之际要救程盼儿,只有一个办法,心意已决,面色坦然,一步一步地走到公堂上对着裘应跪下。 裘应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你是何人?”云小雀平静地看着他道:“大人,小生云小雀,是程盼儿的义兄,当日发生的事,小生一清二楚,程盼儿不是杀害余耀棠的凶手。” 裘应一听头都大了骂道:“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云小雀道:“敢问大人,有何证据?”裘应怒道:“刚刚人证都已上堂作证,明明就是程盼儿为了摆脱余耀棠,用硬木刺入他的后背致其死亡,你不要再捣乱,赶紧退下!” 云小雀听得心中一定,看着程盼儿,微微一笑道:“盼儿,不要怕,你没事的。” 程盼儿听着心中大定,点点头。 云小雀看着裘应继续道:“大人,盼儿是一个弱女子,她没有那么大的力气用硬木杀死余耀棠,真正杀余耀棠的人是我,我会武功,我能杀了他!” 此言一出,让所有的人震动,程盼儿浑身发颤,瘫在地上,大脑一片轰鸣,看着云小雀。 云小雀继续一字一句说道:“那日我去找盼儿,恰好遇到余耀棠想对盼儿行不轨之事,我盛怒之下杀了他,带走盼儿。大人,此事跟程盼儿无关,你放了她吧。”能找到别的替死鬼,不用得罪程子房,裘应当然是求之不得,只是云小雀认罪得这般爽快,又让他觉得有些难以理解,正犹豫着。 程盼儿嘶喊道:“不是,大人,四哥没有杀他,没有!”云小雀正色道:“是我杀的,大人,是我杀的。”程盼儿嘶声道:“不是,不是,不是四哥杀的!不是他!”云小雀豁然起身,拔出早已藏在衣袖中的短剑,架在脖子上看着裘应道:“大人,小生一人做事一人当,不需要别人替罪,余耀棠就是死于我手,大人若不相信,云小雀愿意以死谢罪!”说着就要引颈一割。 程盼儿吓坏了哭喊道:“不要!不要!”裘应也吓得不轻忙道:“别别,本官相信你,相信你!”他从没见过认杀人罪认到自杀的地步,今天算是大开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