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拓走到床边,见程盼儿一脸宁静,和刚才骄悍判若两人,越发得惹人怜爱,心中有些软软地,更加懊悔。 他看了程盼儿一会,才慢慢地坐在离床不远的桌子边,打算等程盼儿苏醒,再好好地问问她母亲和灵木麒麟的事情,刚刚他在急躁和盛怒之下,有些话没来得及问出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程盼儿迷迷糊糊地醒来,睁开眼睛看见陌生的床顶,很是疑惑,双手摸摸索索地撑着身子坐起来,只感到浑身上下都隐隐作痛。 沈拓见她醒了,开口道:“你醒了。”他已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可程盼儿还是吓了一跳。 她怔怔地看着沈拓,人还是那个人,神态却完全变了,呆楞着一会,昏迷前的一切如闪电般地在脑海中掠过,浑身战栗“呀”得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可是双腿却不争气,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她又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慌乱之下怎么也站不起来。 沈拓看不下去,见她这么害怕自己,就想去扶她,顺带改善一下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印象,程盼儿可不知道他想“改邪归正”,见他走过来蹲下对自己伸出双手,以为他又要来抓自己,骇然道:“你别过来!”话音未落,抬起右脚往他的胸口踹去,口中叫道:“踹你!” 沈拓猝不及防,真的被她一脚正中胸口,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发懵道:“你……”再回过神来,程盼儿已经手脚并用像只小狗爬到了客房门口,看得他一愣一愣地。 危急关头的程盼儿可顾不上形象,只想离沈拓远一点,颤颤巍巍地扶着门框走出客房,跌跌撞撞地朝前走去。 沈拓走到客房外面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想上前扶她,但是又怕她误会加深更加害怕,一时间站在门口,不知该如何是好。 程盼儿回头见沈拓看着自己,又被骇了一跳,双腿没站稳,双手没扶住墙,又是一头栽下。这次她没有栽在冰冷的地板上,而是栽在温暖的怀里,这是十分熟悉的怀抱,抬起头,是云小雀,看着他充满着疼爱的一张脸,再也忍不住“哇”得一声哭起来,边哭边道:“四哥,你,你终于来了,我,我,好怕,好怕啊!” 程盼儿受伤昏倒,晓冰急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担心沈拓会对程盼儿再次发难,情急之下只能先将程盼儿暂时托付给邱屏照顾,自己回程家找马车过来接程盼儿回家,早些离开戴月别馆这个是非之地。云小雀恰好在外办事回来,和她相遇。晓冰简直是喜从天降,和她讲述程盼儿在戴月别馆的事。云小雀大吃一惊,急冲冲就来到了这里。因为心中牵挂程盼儿,在门口没有等任何人通报,就先闯了进来。 见程盼儿哭得这么凄惨,晓冰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四爷,小姐被欺负得好惨!” 云小雀一边将程盼儿颤抖的身子扶起来,一边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他话到这里,远远地看了沈拓一眼,目光中都是不满。 沈拓不屑一顾,但是随后而来的邱屏却咽不下这口气,对视着云小雀的目光,也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邱无垠也走到云小雀的身边,温和道:“公子不必担心,程小姐并没有受太大的委屈。”云小雀看着邱无垠不悦道:“都被打晕了还没受委屈吗?” 邱无垠继续解释道:“大少爷没有打程小姐,请公子不要误会。” 云小雀质问道:“没有打盼儿,那她是自己飞出去晕倒的?” 邱屏见云小雀对自己的父亲无礼,气不过,上前一步反击道:“是程盼儿先咬了我家大少爷,大少爷才失手伤她的。” 这一段晓冰可没跟云小雀说,云小雀脸色惊愕看着程盼儿问道:“盼儿,你真咬沈拓了?” 邱屏走到沈拓身边,拿起他受伤包扎好的手背对着云小雀扬了扬道:“这还有假,就是被程小姐咬的,你看看。” 云小雀看着沈拓受伤的手,一时语塞,看着程盼儿。 程盼儿低下头难为情地申辩道:“他抢我的灵木麒麟嘛,他力气好大嘛,我抢不过他,只好,只好......”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没有底气,最后抬头看着云小雀诚恳地说道:“我是太着急了,我不是故意要咬他的。” 邱屏在一旁叫嚷道:“不是故意的也咬了,我家大少爷也不是故意的!” 程盼儿理亏,不敢再说话,怯生生地看着云小雀,小声强调道:“四哥,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云小雀爱怜地帮她捋了捋乱了的秀发,柔声道:“我知道,你是被逼急了,四哥没有怪你。” 程盼儿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邱屏继续道:“程小姐,你咬了大少爷,他再生气也只是将你扔出去,你也是只受了轻伤,你去问问,整个卧虎城城里,谁敢这样对我们大少爷,不死也废了!” 邱无垠想息事宁人道:“屏儿,不要再说了。” 邱屏不服气道:“本来就是嘛,爹。别说卧虎城了,就是当今武林中谁敢对大少爷这般不敬!” 晓冰气打不过一处来,道:“照你这么说,小姐晕倒了,还浑身都痛,还要感谢你家大少爷手下留情喽!”有云小雀在,她的胆子也变得大了些。 邱屏大言不惭道:“可以这么说!” 晓冰气结。 云小雀有些尴尬,只好道:“好了,晓冰,别吵了,盼儿没事就好。”晓冰这才住了口。 云小雀又看着程盼儿柔声道:“盼儿,我带你回去,你可不能在这儿养伤。”程盼儿点了点头,刚走一步,后背又痛起来忍不住“哎呦”一声,吃痛道:“四哥,我浑身都好痛。” 云小雀担忧问道:“头呢?头也痛吗?” 程盼儿道:“有些晕晕的。” 云小雀摸着她的头,也没有摸到有肿块,松了一口气。 邱无垠面色和蔼道:“程小姐,你不必担心,你都是外伤,没有伤到筋骨,只要好好调养,过几日就会没事的。” 程盼儿小声道:“我知道了。” 云小雀扶住程盼儿道:“你别动,我抱你出去。”程盼儿点了点头,双手搂住云小雀的脖子,云小雀将她横抱起,对晓冰道:“晓冰,别落下东西。”晓冰点了点头,跑进了客房检查,提起了程盼儿绣花鞋。 云小雀抱着程盼儿对沈拓平声道:“沈少爷,谢谢你对盼儿手下留情。”沈拓不作回应,只是看着他怀里的程盼儿。程盼儿心里对他既是怨恨又有害怕,根本不看他,忙将脸转入云小雀的怀中。 云小雀又对邱无垠诚恳道谢:“邱馆主,谢谢你帮我照顾盼儿。” 邱无垠微微笑道:“没什么,这是大少爷吩咐的。”说完又对程盼儿道:“程小姐,大少爷无心伤害你,请你不要太埋怨他。” 程盼儿心中不悦,沈拓乘人之危抢了她的灵木麒麟,她怎能不怨? 云小雀淡淡地看了沈拓一眼,抱着程盼儿往外走,晓冰拎着程盼儿的鞋子也跟在他们的身后。 三人刚刚走到前院,邱无垠拿着五十两的银票追了上来对程盼儿道:“程小姐,银票请你收回。” 程盼儿看着银票,委屈道:“我不要银票,我要灵木麒麟。” 邱无垠为难道:“这事要大少爷才能做主。” 程盼儿求助得看着云小雀,希望他可以想想办法。 云小雀也是无奈,只能对她道:“盼儿,有时候有些东西丢了是不能挽回的,想开一点。” 程盼儿听着难过,哽咽道:“可是,这是娘亲给我的,是我的嘛。” 云小雀只能安慰道:“你放心,若是你和它有缘分,日后它会回来的。” 程盼儿失望道:“它不会回来的,沈拓这么凶,不会把它还给我的。”说着将脸埋在云小雀的怀里,小声抽泣着。 云小雀轻叹一声,只能对邱无垠道:“多谢。”吩咐晓冰收下银票,带着程盼儿离开戴月别馆。 他担心程盼儿这样子回去,被苏凤琴看到,又要多生事端,就让她在城南小院好好休息了一天,确定她完全没事之后晚上再送她回了程家。 第二天,程盼儿将银票还给了程筑。程筑甚是惊异,对事情的经过穷追不舍,晓冰只好一五一十地将给他听。程筑对沈拓有了新的疑惑,不知道他为何会跟自己的妹妹一样这么执着于灵木麒麟,将它看得比银子换重要。更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的是沈拓是何许人也,程盼儿居然敢咬他,咬了就咬了,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三天后,程盼儿女扮男装在媚春楼赎人的事被好事之徒传扬出去,而且越传越离谱,居然传成了程盼儿女扮男装到媚春楼去喝花酒,甚至说她有见不得人的爱好。这些话传到了余耀棠父母的耳中,他的父亲余潮是勃然大怒,可是母亲余夫人反而暗暗窃喜。 其实在一年前余耀棠看中程盼儿的美色,硬要将她娶进门的时候,余夫人就不同意这门婚事,觉得程盼儿是庶出,又不受宠,娶进余家,对余家一点好处都没有。可是她的宝贝儿子余耀棠偏偏就是铁了心,甚至寻死觅活要娶。她没有办法,不得不派媒婆上门提亲,心里却想着要怎么搅黄这门亲事。当程盼儿要为亡母守孝为理由拖延婚事,她也是一口答应。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喜新厌旧之徒,时间久了,就会将程盼儿忘到九霄云外,答应婚事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眼看婚期婚期将近,余耀棠娶程盼儿之心也没有灭绝,她也是想着要怎样悔婚。媚春楼的事正好给了她机会,于是她借题发挥,趁机解除了婚约,理由是程盼儿女扮男装去逛青楼,有失体统,行为可是大大的不端。 余耀棠自从元宵节的花魁盛会之后,早就被恒玉迷得神魂颠倒,这段时间的心思都在媚春楼的恒玉上面,认为程盼儿和她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因此对退婚之事也就不太理会。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女娃,就算不能娶,哪一天他兴致来了,凭着家中的权势,随时都能要。 程家和余家在卧虎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这件事立即在全城引起了轩然大波。余家仗势欺人,将责任都推在程盼儿身上,对整件事添油加醋,夸大其词,弄得程盼儿名誉扫地。 程盼儿对于余家悔婚一事,可谓是求之不得,至于名誉遭到毁坏,也暂时无暇顾虑,毕竟清者自清,她问心无愧。程筑早就对反对这门婚事,让程盼儿嫁入余府这样的虎狼之家,还不如牺牲一点名誉,等日后事情淡了,自然会烟消云散。程子房虽然觉得丢脸,没有对程盼儿过多苛责。苏凤琴因为出门遭到取笑,对程盼儿更加厌恶。 程盼儿为求清净,提出要搬回城南小院住。云小雀为了她的名誉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