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息泪笑道:“各位大爷公子桌子上堆的金银财宝价值不下数千,可是面对刚才那位姑娘的困境,除了沈公子,无人愿意对她伸出援助之手。银两虽好,但若一个人无情无义,想必对恒玉姑娘也不过是一个过客而已,今晚能与恒玉姑娘单独畅饮的就只有沈公子。” 沈拓恍然,看着吴息泪和恒玉,明白了她们故意为难程盼儿的目的。 余耀棠将桌子上的银票收回自己的怀中嘲弄道:“哼,什么情义,一个青楼女子也配讲情义,想要情义为何要来这种地方,本少爷来这里就是找乐的,这里不让,我到别处乐去。”说完对着身后的随从道:“走,走,我们去其他地方,将这银子都花光,我就不信找不到比她好的。”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都起身打算离去。 沈拓忽然起身道:“姑娘此言差矣,沈拓并非是姑娘的有缘人。”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那些想走的人都停下了脚步,目光纷纷投向沈拓。 吴息泪没想到沈拓会自己否认,想这恒玉都已经亲口点名了,沈拓若不买账,岂不是颜面尽失,赶紧走过来陪笑道:“沈公子,你答对了姑娘出的三道试题,你就是有缘人!” 沈拓决然道:“不,沈拓今夜会来此处,并非为了姑娘而来,而是因为沈拓有自己的目的,不得不来。比起那些带着重金前来为姑娘捧场的人,沈拓此心可谓十分不诚,前两道试题能答对,也不过是因为沈拓多认识了几个字而已,并不算什么本事,至于第三道试题,沈拓对那位姑娘并非仗义相助,其中也是另有缘由。姑娘一心想找到有缘人,可惜沈拓对姑娘并没有诚意,不敢居位。” 这话说完,全场气氛尴尬。 侯询哈哈大笑,站起身道:“姑娘,你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弄这么一出,搞的自己里外不是人,何必呢!青楼女子就是青楼女子,真金白银才最实惠,情意,缘分,那是正经人家玩的。爷不陪你们玩了,告辞!”他的闷气总算一吐为快,昂首阔步地走出了媚春楼的大门。 其他人也面露讥讽之色,陆陆续续地离开媚春楼。 面对这种突变,吴息泪再圆滑也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精心安排的花魁盛会这般收场。 王老板慌乱喊道:“各位爷,各位公子,先别走啊,这,好戏还在后头呢!” 余耀棠怒道:“呸,什么好戏!青楼女子想要立牌坊,说出去都会把人笑死!” 片刻间热热闹闹的大厅顿时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王老板,冷峻,沈拓,邱无垠。 王老板看着沈拓埋怨道:“沈爷,你怎么能说好不算数呢,这,这,可该如何是好!” 沈拓看着他淡淡道:“我们约好,谁能得到恒玉姑娘的青睐就算谁赢,她已经指名道姓点了我,我已经赢了。” 王老板愕然。 沈拓看着吴息泪道:“你说呢?” 吴息泪很快恢复常态,笑道:“沈爷所言极是,是你赢了。” 沈拓正色道:“如此最好,王老板,铺子一事我们明天在春雨楼再议。” 王老板忙道:“是,是。”说完看了看吴息泪,吴息泪微微苦笑。 此时幔帐后面传来恒玉幽幽的声音,“沈公子坦言相告,恒玉深深佩服,今晚得以和公子相遇,是恒玉的大幸,既然公子对恒玉无意,就请让恒玉弹奏一曲《渭城曲》,送公子离开吧。”说完琴声已起。 一曲而终,沈拓起身对着幔帐后的恒玉平声道:“沈拓就此告辞。”说完起身离去。邱无垠留下一些碎银子,当作茶水费。 街道上的人群已经散去,夜风卷起地面上的彩纸,显得格外凄冷。 邱无垠道:“大少爷,既然恒玉姑娘已经选了你,你大可答应,到了皓霜阁之后再说清楚,没有必要在大众广庭之下折了她的颜面。” 沈拓目视前方的灯火,平声道:“我若和她进了皓霜阁,只怕再怎么说也说不清楚,我既无心对她,又何必强占她的名誉,当众说清楚,就不会让人误会,她也可以继续寻找她的有缘人。” 邱无垠恍然,又担忧道:“大少爷对恒玉姑娘的苦心她未必能理解,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你当众让她难堪,只怕她日后会记恨你。” 沈拓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 戴月别馆位于卧虎城的南区的最末端,左右皆无屋舍,种了翠竹和紫荆,青竹婆娑,紫荆摇曳,相映成趣。 整个庄园是清一色的黑瓦白墙,质朴浑厚。 大门两侧的各放着一只麒麟,脚踏祥云,目向长空,姿态栩栩如生,傲然不群。 大门开着,里面一片寂静,一个人影都没有。 程盼儿和晓冰从外往里瞧去,两人都是惴惴不安,不敢踏上石阶,正踌躇着。 一位身形俏丽,穿一身淡紫色的风铃草衣裙,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蹦蹦跳跳走出大门,一跃跳下三级石阶,稳稳落地,身形如春燕翩然,看见她们,怔怔地打量了一会,问道:“两位姑娘,你们在这儿做什么?是要找谁吗?”她叫邱屏,是邱无垠的女儿。 程盼儿见她长得活泼美丽,声音清脆,面带善意,心中的怯意少了大半,上前一步问道:“这里是戴月别馆,请问沈拓是住这里吗?我有事找他。” 邱屏还是第一次听人直呼沈拓的姓名,也是第一次有姑娘上门找沈拓,心中充满了好奇,又看着她一会,脑子一闪,忽然道:“啊!你是程盼儿!” 程盼儿和晓冰都甚是愕然,晓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姐的名字?” 邱屏嘻嘻一笑。当初得知沈拓为了铺子的事要去媚春楼捧花魁,她喜不自胜,想要借机好好玩一玩,被父亲邱无垠断然阻止,心中生了好久的闷气。邱无垠为了哄她高兴,就把媚春楼发生的事和她说了一些。于是“程盼儿”这个名字就深深印在她的脑子里。 她细细观察程盼儿,见她十七,八岁的年纪,明眸皓齿,梳着两根乌黑发亮的辫子,穿着窄袖小衣,系着罗裙。衣服和裙子都以草绿色为底色,碎小白花为装饰。看着就像是春日里原野上的小花,清秀可人,自有一番亮丽。 程盼儿被她打量地有些不自在问道:“姑娘,你老看我干嘛呢?沈拓到底在不在?” 邱屏笑道:“在啊!你跟我进来吧。”说着转身往大门里走。她走路好快,程盼儿和晓冰要小跑,才能勉强跟在她后面。 邱屏无意中回头看见她们走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些恍然,顿住脚步,歉声笑道:“对不起啊,我习惯了,我走慢一点吧。”程盼儿和晓冰对她的好感油然而生。 沈拓每天早上醒来,洗漱完毕,用完早饭后,只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都会在花厅里品茗。邱屏知道他的习惯,很快就带着程盼儿找到这里。 她兴冲冲地跑进花厅笑道:“大少爷,有人找你!” 沈拓见她笑得不寻常,问道:“是谁?” 邱屏笑道:“就是程盼儿啊。” 沈拓有些怔住,程盼儿和晓冰已经走进来了。沈拓放下手中的茶杯,下意识地伸手摸摸怀里的灵木麒麟,正襟危坐,淡淡地看着程盼儿。 邱屏很想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站在一旁,沈拓却看透她的心思,道:“屏儿,去沏茶。” 邱屏笑容消失,不情愿应了一声“哦”,走出花厅。在戴月别馆,她忌惮沈拓多过父亲邱无垠。 沈拓看程盼儿的目光有些冰冷。程盼儿却对他有些疑惑和好奇,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就好妹,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夺走自己的灵木麒麟。 沈拓对视她的目光,像一汪清水,澄净中透着疑光,好像在窥探自己,不由得有些生气问道:“你看什么?” 程盼儿猛然想到自己盯着一个男人看,太过失礼,忙低下了头,呶着小嘴,脸上发烧,早就准备好的道谢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对沈拓,她总是有一种畏惧,一想到他那天在春雨楼抓住自己时候的神情,就感到从心底升起一种害怕。 晓冰早就被沈拓的那张脸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直低着头。 空气一时间停止了流动,好一会儿,沈拓才打破死寂,淡淡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程盼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子抬起头看着他怯生生道:“我,我来赎回我的东西。谢谢你那晚在媚春楼帮我救回了好妹。”说着将五十两的银票从衣袖里拿出,恭恭敬敬地送到他旁边的桌子上。 这是她磨了程筑好几天才得来的,因为程筑根本不愿意为一个粗制滥造的木雕去花钱,宁愿用钱给程盼儿买一个雕工精细的,他带着程盼儿到大街上去选,可程盼儿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就要自己原来的那一个,见她这么痴心,程筑只能勉强给了她银票。 沈拓低头看着银票,再看看程盼儿恳求的目光,心里没来由得升起了一股气,冷冷道:“姑娘走错地方了,我不是开当铺的,要赎东西你该去当铺,不是来这里。” 程盼儿听他语气不佳,脸上有怒气,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他生气了,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道:“我,我知道你不是开当铺的,可,可是,可是我的东西在你这儿啊,我把银票带来了,你把东西还给我好不好?” 沈拓从怀中拿出灵木麒麟,拎着穗子在程盼儿面前摇晃问道:“你说的是这个吗?” 程盼儿拼命地点头,上前伸手想去拿。 沈拓将它收回到手中,程盼儿的手抓了一个空,看着沈拓有些发愣,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沈拓对着她正色道:“你记性太差,在媚春楼的时候你把它卖给我了,你忘了吗?” 程盼儿急道:“我说了是暂时给你啊!” 沈拓冷笑道:“我有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