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娃娃没了之后,我剖了他的尸体才发现他脑子里多长了个东西。那孩子自生下来便是我看诊的,病因未明,去得也快,实在古怪。我便从头至尾记了症状和脉象,同宋姑娘相似的很。”席谷补充了一句,到底也是作为医者的严谨,可,医者只是医者,不是神仙。
听了自家师兄这番话,白掌直直地便跌在了地上,掩面而泣。他行医多年,自是有碰到无力回天的时候,那时,他是同阎王爷抢人,抢不回也无甚办法。作为旁观者,站在外头,能做的不过是宽慰一句节哀顺变。可这次他不顾路途的遥远,不顾多年前的嫌隙亲自去求了师兄,是求着阎王爷留人,怎么样都行啊!
席谷不顾一路奔波的劳累,在夜里头对着灯将酒酒的脉象盯了一夜,亦是同白掌商量了一夜。之后的三日更是时时待在酒酒身旁,不停地诊脉判断,在酒酒醒来时问些问题。
酒酒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明明冬日前只是会时不时的昏倒发烧,可到底之后会醒来,醒来便也好了。可如今,她是无论如何都下不了床了,一开始醒来时还能坐起来说话喝粥,后来便是连坐都坐不起来了,再后来连说话也没了力气,一次次醒来,却是一次比一次虚弱,好似每睁眼一次便是失去一分生机。
席谷同白掌不眠不休地研究了三日,终究还是在第四日的早上同馨娘夫妇说了实话。没法子了,真的没法子了。
看着担忧自家女儿双双暴瘦的馨娘夫妻二人,席谷终究还是只能说那句。
“席某无能,宋郎君宋夫人节哀。”
白掌跟着席谷研究了这三日,也是真的死心了。翻遍了药典医方都不曾记载过这种病症,不知病是什么,不知如何得的病,不知何时得的病,什么都不知道,根本都没法配药!
酒酒昏睡的这些时日,余据正紧锣密鼓地准备会试。前日进的考场,今日该出来了。余铜带着满满一食盒的糕点在外头等着呢。
虽是春闱,可还没到春日呢,更何况去年的冬日来得迟,如今可不比往年暖和。不过马上就到放人出来的时辰了,场外一堆人等着呢。同他一般的书童,还有女婢,还有陪着丈夫赶考照顾起居的妇人都来了。闹哄哄的一大窝人,余铜躲在人群里头,到底是不冷的,且风吹过来都是各种香味。白粥的香味,酱饼的香味,还有同他一般糕点的香味,盘旋在空气里头,无端端的让人觉得温暖又舒心。
闻着白粥的味道,余铜才暗暗懊恼,竟忘了准备汤水,公子待会吃点心时不得噎着。到底还是要带个丫鬟来的,女子总比他细心得多。夫人只嘱咐着一定要带吃的过来,饿了三天,便是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他便真只带了吃食,真真是不会动一点脑子,多想几步。
在余铜胡天胡地的乱想一通时,一声锣响,大邑朝的第十次科举,在昭元三年落幕了。
所有人都往前头挤去,想要找到自己等的人。余铜也护着食盒努力地向前挤,实在容不得他不挤,后头还一堆人推着呢。
春闱结束这日的天气实在是好,虽说风大些,可天晴着呢,蓝汪汪的,既像湖水又像猫眼珠子,喜人得紧。天底下是无数黑黝黝的人头,有在一旁停着的,有在跑着的,两拨人汇集混合成了一拨人,像两团相遇的蚂蚁。
从考场出来的学生,个个都虚弱得不行,有好几个甚至直接倒了下去。接人的找人的扶人的一片混乱,闹哄哄的。那时,还没有人知道,这普通的一天,从那个门口出来的人日后会有什么样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