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不等产假休完就回幼儿园工作,她和阿衍存的积蓄目前为止已经差不多用光,至于皓龄白天她便送到岫岫家。 岫岫生下桐桐之后情绪不大好,随岩不愿她劳累一直雇人照顾桐桐。她把皓龄送去一并给阿姨照顾,然后按月缴纳一定费用就可以。 自打重新回幼儿园工作,她每天下班后都要先到霍思危的公司门口见他一面后再回家。 所谓见面不是面对面相见,而是她站在远处,当霍思危的车驶出公司的时候远远望他一眼。 即使那一眼隔着车窗也没有关系,至少她又见他一次,能见到就是进步。 她已连续出现在公司门口一个多月,公司的人渐渐对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霍思危早发现她的存在。 他的做法是持续不理她,等时间一长她发现自己的行为对他丝毫不起作用,自然就会放弃。 纪遥林因为前段时间被派去工业园查聂三少的账,偶尔回公司一趟的时候才发现温存的过分举动。 当温存下一次出现的时候,他强行上前把她塞进自己的跑车里。 跑车在马路上静静地开着,温存从侧面观察着纪遥林,但见他一张脸都被冰霜冻结。 她握着安全带,前后左右观看周围的高楼大厦,纪遥林驶向的远方是她不熟悉的地带。 “你到底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纪遥林还是一言不发,等到了地方温存才发现他是带她参加一场夜间赛车。 疯狂的夜间赛车在胆战心惊中开始,在更严重的胆战心惊中结束。 结束后的半个小时内她木头似的坐在车里,人已经死掉大半。 好半天魂魄归位,她动动僵硬的手指,脸色铁青地说:“我以后再也不要参加这种比赛。” 今天她会参加也是被纪遥林半强迫,她从一开始就该态度强硬地拒绝他。 她的心脏狂跳不止,耳边却不断传来胜利者的欢呼声。 她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危险游戏到底有什么值得欢呼之处。 他们不知道家人会为他们担心吗? 纪遥林见她已有余力观察别人,递给她一瓶水,问:“刚才赛车的过程你有什么感受?” “感受就是想吐。”她攥着水瓶,担忧地看着纪遥林,“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危险的爱好?” 她还一直以为他是个凡事求稳的人。 纪遥林道:“不是我的爱好,是某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有这样讨厌的爱好。他总说是我害得他不能继续赛车,我只好替他延续这个破爱好。” 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虽然没有亲口说过是他害他,但他总觉得亲耳听他说过。 温存道:“如果不是因为你自己喜欢,以后还是尽量少参加。” 纪遥林苦笑:“我得等他回来才能走。” 既然他有特殊的原因温存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眼中的纪遥林虽然时刻保持温和从容,但她总感觉他身上时时刻刻都背负着着重担似的。 “现在几点钟?我得回家了,回去太晚皓龄会闹。” 纪遥林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是什么感受。” 赛车时的感觉她再明确不过。 她想也不想地说:“我有孩子,我不能出事,我死了别人会欺负皓龄,他可能像我一样流浪,像我一样没有书读。” 她的流浪被欺负发生在十五六岁时的年纪,那时候妈妈因病去世,爸爸也自首入狱。爸爸入狱前把她托付给信得过的亲戚,结果亲戚拿走仅剩的钱却丢下了她,她不得已开始流浪的生活,饿得厉害的时候会去翻垃圾箱甚至偷别人的东西。 她勉强考上高中,因为有好心的老师给她凑学费,她能够在学校继续读书,残忍的是同学们后来发现她的身世,她成为了被歧视的对象。 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在青春期的年纪突然遭受同伴的欺侮内心会是怎样的无助。 从前她的世界充满阳光,同伴是善良的同伴,朋友是善良的朋友,突然风云转换,善良的脸都变成黑色。 也许掀掉面具后的世界本来就是黑色,于她而言比较残忍的是她还没有成长到能够承受黑色的年纪。 她离开学校,消沉了一段时间,直到后来遇到阿衍。 因为有阿衍的陪伴,她意识到世界是黑暗与光明并存,而她和阿衍在一起,愿意重新拥抱光明。 纪遥林打断她的回忆。 “赛车的时候你仅仅想到皓龄吗?” 温存不解,除了皓龄她还要想到谁? 她被恐惧包裹的时候一切思想全凭直觉做主,直觉告诉她她唯一担心的人就是皓龄。 纪遥林已经从她脸上得到清晰的答案。 “你担心皓龄成为孤儿,难道你认为霍思危不会替你照顾他吗?” 温存的心猛然一沉,纪遥林此时提及霍思危,就像是钉一颗尖锐的钉子到她心里。 她竟然只想到皓龄而全然没想到霍思危,也就是说她全然没想到阿衍。 “他……他当然会替我照顾。” 她心虚地回答,不敢直视纪遥林。 纪遥林偏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死她:“你知道他不会,你心里其实很清楚阿衍不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灵魂永远无法左右另一个灵魂的言行。” 温存在他如炬的目光下暴露无遗。 今天不是纪遥林看透了她,而是她自己出卖了自己。 “没错,我心里不敢十分确定阿衍还在,有很大可能他不在,他永远不会回来,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纪遥林道:“既然你明白为什么还要执着?就算你等十年二十年也不可能唤醒一个不存在的人,你又何苦折磨自己?” 温存沉默良久,苦笑道:“我不执着又能怎么办?你总是让我清醒,告诉我一切希望都是自欺欺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连最后的希望都失去,我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可以藏到从前的悲伤里,皓龄不可以。他一天天长大,我作为一个母亲,没有给他一个健康的孕育过程已经很对不起他,我不能再给他一个不健康的成长环境。” 纪遥林无言以对,站在温存的立场,相信阿衍还存在竟然是她不得不做的一个选择。 就如他当初所预料的,她终是陷进了霍思危的这处深渊。 如果当初霍思危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一切是否就会不一样? 想来想去所有的错都源自他低估了阿衍和温存之间的爱情。 大概他在霍家生活久了,也学得不近人情。 “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不再劝你。无论你想怎样,我都会在你身边,你随时回头随时可以看到我。” 温存重新回到因存有希望而快乐的世界里。 “我替阿衍谢谢你,盼着有朝一日他能够亲自谢你。” “我也盼着这样一天的到来。” 纪遥林的回答空洞苍白,他的希望之火早在苏格瑞时就彻底熄灭蜷缩。 但愿她等几个月后发现霍思危一直不理她就自行放弃。 想到霍思危纪遥林又生出另一番担心,霍思危真的能做到永远不理温存吗? 为什么他感觉霍思危对待温存的态度与从前相比大有不同? 这到底是他错觉还是他们两人曾经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