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危先回霍家洗澡换衣服,中间也没有休息,直接又去了公司。 因为他无缘无故离开两天的时间,才回公司他就被爷爷找去一顿训斥。 今天的训斥和上一次上上一次的训斥相同的地方是爷爷都提到了曲衍。 他轻易就听出爷爷的潜台词:如果不是因为曲衍无法在豺狼群里替他厮杀,他当初不会让纪遥林带曲衍去治疗,今天留下的人也就不会是他。 他存在于世界,能够呼吸,能够用眼睛看到白天黑夜,能够用耳朵听到动听的声音,能够用心灵能够感受七情六欲,不是因为有人像温存深爱曲衍一样深爱他,无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而使他心存牵挂、绝对不能离去,他存在只是为了自己而存在。 至于爷爷希望他留下只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利用价值,而他还被要求为这份被利用感恩。 感恩吗? 就算表面伏地感恩,内心依然充满恨意。 他不会永远忍受爷爷的利用,总有一天他会扭转局面,让爷爷一无所有,到时候他会把他加诸在他身上的东西通通还给他。 曲衍的人生是怎样一种幸福? 他无法想象幸福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如果能够有一个人像温存爱曲衍一样爱到连生命都不屑一顾,纵然死去他的内心会获得巨大的安宁。 他内心有多渴望安宁,他的内心就有多空洞。 产房内的生死相随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但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从震撼中走出。 那一幕就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匕首在他的心脏上狠狠地刺了一刀,许多沉睡了很久的东西便从伤口溢出,他疼入骨髓,不知所措。他眼睁睁地看着伤口,无法决定是让伤口继续扩大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强行使他愈合。 艾米打电话来问他还要不要去医院,他拒绝。 他若再出现,他想不明白自己是以什么身份再出现。 出现在一个为了爱人不惜放弃生命的人面前,他不可能找到一个属于他的位置。 一切到此为止,他不会再和她有任何联系。 虽然产房里的一幕在他脑海里深深扎了根,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他可以将他忘记,只要忘记就可以假装从来没有存在过,而他仍旧可以好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艾米见他不再去医院,再问:“孩子的血型已经查清,是O型,需要我去和温小姐协商吗?” 霍思危道:“不需要,孩子和我没关系。” 艾米听到霍思危放手反而松一口气,经过几天的相处,她认为孩子在温存身边绝对比在霍思危身边幸福。 霍思危问:“她怎样了?什么时候出院?” 艾米道:“医生已经再检查过,确实没有大问题了,大概明天就可以出院。” 霍思危听到她能够平安出院便也放了心。 “等她出院你就回来。” 艾米道:“回去?可是她这边没有人照顾……” 霍思危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 “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可以。” 艾米还想说什么,霍思危干脆挂断。 艾米无奈,但也没有再打回去,霍思危做事向来独断专行,她就算打回去也是同样的结果。 第二天办理完出院手续,艾米送了温存回家。 孩子哭闹,艾米到厨房冲奶粉,温存生产当天摔碎的奶瓶和暖水瓶还在地上,可见温存不在的几天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来过。 她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忽然感到心酸,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以后都不知要怎么生活。 她冲好奶粉回来,温存倒是很平静,接过奶瓶给孩子喂奶、拍背,身上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好像无论未来发生什么她内心都没有丝毫惧怕。 艾米安顿好温存,忽然不知该做什么说什么。 霍思危让她回去,可是眼前的情形她又怎么能走得开。 温存察觉到艾米为难的情绪,主动问她:“是不是他让你回去?” 艾米点了点头,霍思危这样无情,她也该醒悟了吧。 温存忙道:“那你快回去吧,真的非常感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 艾米道:“我回去了谁来照顾你?你连暖瓶都没有第二只。” 温存道:“不用为我担心,我会请朋友来照顾我。如果因为我害你被他责备,我心里就太过意不去了。” 艾米道:“那好吧,我等你朋友过来我再走。” 温存有些尴尬,因为她压根没打算找朋友帮忙。 “就算现在联系朋友,等她们下班之后赶过来可能也要几个小时了,不如你先回去。” 艾米观察着温存的表情,怀疑她根本就没有朋友来。 她从自己包里拿了手机出来。 “你等一会儿,我先去打个电话。” 她起身到院子里的柿子树下给霍思危拨电话。 她隐约感觉霍思危对温存和对别人不一样,而且到底孩子生了下来,或许再说一说他会让她多留几天。 电话拨通,霍思危果断拒绝。 艾米解释道:“她没有父母也没有别的亲戚在身边,我如果再走就剩下她自己一个人了。” 霍思危道:“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总不至于连朋友都没有一个。如果连朋友都没有一个,说明她人品大有问题。” 最好她人品大有问题,一旦他发现她品行恶劣他就可以彻底把她从脑海里清空。 他在脑海里搜寻能够证明她品行低劣的事实。 他记得她父亲因为诈骗罪还在坐牢,可是那是她父亲的事情,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不能因为她父亲有罪过就认定她也是一个罪人。 他记得她自己也有行骗被拘留的记录,可那是发生在她十几岁时候的事情。 十几岁的年龄骤然失去双亲,亲戚朋友也都不肯收留她,她一个人生活连饭都吃不饱,想要活下去不去行骗还能怎样?说不定她曾经去找工作,但是别人不肯收她,也说不定曾经去乞讨,受过无数的白眼…… 他想着想着,惊觉自己自始至终都在为她开脱。 他清楚得记得自己第一次查清她的身世的时候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他心里无比地烦躁,更不肯听艾米种种必须留下的理由。 他决然地扔给艾米两个选择:回来或者从此不必回来。 他必须斩断和温存的所有联系才能回归正常的生活。 他的直觉已经替他做出精准的预测,一旦温存再靠近他,他现在的生活将受到巨大冲击,而那一切将是他所无法掌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