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一大片的绿草繁花围绕着一个小镇子,似乎这片桃园是个硕大的药圃。其中君澈虽认不得几味,但也是药材无疑。镇子里又是柳绿藤鸦,乌篷摇橹,小桥流水,曲径流觞,已然是个江南小镇的结局。路上有行人不少,却各个步伐匆匆神情冷漠,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作态。你停步想同人搭讪,可他眼里全然没你径自走了。 君澈行至小桥边,看着一个船夫在栓木船,问了句:“船大哥,请问这镇子里有医士吗?我娘子患有眼疾欲来此寻医。” 娘子?婠婠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不说是妹妹呢,第一次发现你还有爱占人便宜这毛病。 那船夫不停手中活计,也不答话,只是眼神往东南方向示意了下。 “多谢!”君澈便牵着婠婠往东南行去。 这小镇虽人气十足,却又寂静无声的,婠婠心里的疑虑满满。 “君澈,此处你看出什么蹊跷了吗?”婠婠恨透了自己不能视物的现状,她本就是心思活脱的女子,此番这般被动实属无奈,先前在雪原上也只能怪自己大意了。 “这里应该就是你的目的地了,只是不知现下那冥医在不在此了。” 东南方向果然有间医馆,红墙绿瓦声势恢宏,匾牌上书“冥医在此”,这是主人怕自己找不见家门吗?大门敞开,门庭无人看守,君澈牵着婠婠便进去了,嘱咐婠婠小心跨过一栏高大的门槛。那模样真真是贴心夫君和娇俏娘子。 一路走来倒是有不少小厮在整理药材,或捣烂,或晒干,或蒸煮,各司其职无人在意进来的两人。 到了医馆的正堂倒是有个约莫十六七书童打扮的男子上前来招待,将他们引坐至椅上,道:“二位是寻医还是问药?” “二者有何区别?”见书童也是开门见山,君澈便问道。 “寻医要见我家主上,问药也得见我家主上。”那书童似乎不知道自己说了个冷笑话,仍旧不紧不慢的回答。 “好,我们寻医。”婠婠此行本就是寻医。 “不巧,我家主上出门伺药了,二位需等晚些,我引二位至偏厅休息。”书童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君澈和婠婠引至里间小厅。 “有劳了。”婠婠也配合,继续装作娇弱娘子随着君澈被引领。因着眼睛看不见的缘故,某些感觉越发清晰,比如嗅觉,自来到这处宅子,药草味似乎比外围更甚了。 书童退下后,以婠婠往常的性子绝不爱做这守株待兔之事,早就分身一探虚实了,可惜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做不了,而君澈也怕此处有蹊跷,更不敢留婠婠一人。只是进来之时他把周遭人事看了个通透,这药草味似乎也有些不对劲。 因着此处温暖,婠婠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搭在了椅背上。 不多时,那书童便进来了,同婠婠道:“想必是姑娘求医吧,我家主上回来了,姑娘跟我来问诊厅。” 又对君澈道:“问诊厅只接待病患,劳烦公子在此候着。” “那我这会儿如果病了或伤了是否也可以去问诊厅?”君澈问道。 “可以,”书童知道君澈的意思,还不是怕自家主上把他小娘子怎么着了,也不想想他主上不由分说要接见病患都是他自个儿的福分了,“但是望闻问切需要一个一个来,我们主上瞧病可从来不批发的。” 看来这书童脾气真不怎么样呀,婠婠对君澈点了点头示意便跟着书童走了。 君澈走进婠婠,牵起她的左手在她手心轻点几下捏了个诀,婠婠心下了然。 七拐八弯的,婠婠方向感素来不强,也不知走到哪个方向了,书童倒是心细,每个转角和门槛都会开口提醒婠婠。跨过一个门槛后似乎是进入了书童口中的问诊厅,让婠婠半靠在一个躺椅上,进了这问诊厅婠婠能感觉有股气息已经在这里了,想必这是医士了,是冥医吗?那书童毕恭毕敬的向主上行了礼后退下了。 那气息一下子近了,就在婠婠的身前,他蹲下来细细的看着婠婠的脸。不是她…… “冥医?”婠婠知道他在眼前,问道。 “是。”那男子除了气息强,身上也带有淡淡的药香,他的手轻轻拂过婠婠头上那绯玉素钗,指尖轻颤。 “让与你同行的男子离开,你再允我一件事我便能让你的眼睛重见光明。” “我的眼睛除了你其他人能治吗?” “其他人不一定,但我能在最短的时间让你重见光明。” “好。”许是年少那桩恩情,婠婠知道自己一定会信赖他。 “你还没问要允我什么事呢。” “想要冥医出手都是要允诺事物的,既然我都盲了,不允不行呀。” “你倒有意思,我未出口你就答应下来了,从前的那些很大一部分都是一个劲儿的磕头求放过的,我怕你会悔。镇子里的人瞧见了吗,我虽救治了他们或者他们亲近的人,但其中一部分人得一辈子留在这里为我伺药。”冥医说的冷漠。 婠婠笑了,其实也是赚了,这才只需一件事,小时候被他救治那次还是免费的,算来算去自己也是赚的。难怪这镇子外的冰刀阵不过形同虚设,原来冥医也并不强力阻止外人进入这里。 冥医唤书童去把君澈叫来,让婠婠喊他离开。 “不劳费心了。”婠婠道,于是捏紧手心君澈留下的法诀。 不多时,君澈便来了,一进来冥医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威压,隐约感觉他是个来头不小的仙君。这组合也是奇异,一个仙君一个魔女结伴而来。君澈也看了一眼冥医,一身青色长衫,脸上是一种病弱的苍白,腰间挂着一把雪亮的镰刀,眼含悲悯。冥医什么话都没有说,就是静静的看着君澈和婠婠,思忖着他们的关系,冥医虽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天庭和魔界从来水火难容,而此二人之间似乎不一般。 婠婠知道君澈来了,说道:“君澈,我找到我要找的人了,这一路谢谢你的照看。” 君澈知道婠婠的意思:“好。” 简单干脆。 他转身捏了个诀就离开了。 “你的朋友很关心你。”冥医看懂君澈眼里浓浓的情谊,心里也替他叹息一声。他见过的人,独行的便罢,相伴的之间总有那么些一言难尽的情义。 “他不是我朋友,”婠婠一时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词句,“不过算是个故人。说说你让我做的事吧,我好有个心里准备呢。” “要我治愈你的眼睛也可以,但是你需要变成另外一个人。”冥医说着就把一堆捣烂的药草敷在婠婠的眼上。 顿时,婠婠的眼睛一片凉爽。 “你可以说的详细点吗?”婠婠感觉自己似乎要听到一个长长的故事。 冥医却没开口说话,但是手上上药的动作却是没有丝毫的停顿,敷完以后他站起了身,背对着婠婠,思绪顿起。 婠婠此刻是眼盲心不盲,她感觉到冥医心里的那股沉重,似乎太久无处宣泄了。 而此刻婠婠的脸也甚是滑稽,白皙的脸庞上搁置着两坨绿油油的药草。 “我会给你易容,从此你就叫白晚情,需时刻伴在我身侧。”多少年没有念起这个名字了,心头一阵钝麻。 “白晚情丑吗?”婠婠知道自己这问题似乎毫无意义,在冥医眼里,牵痛心扉的女子能丑吗? “不丑,”顿了顿看了眼婠婠,又道,“但是没有你漂亮。” 哈哈哈,这男人诚实的可爱。被人夸奖婠婠心里还是嘚瑟的,尤其夸她的还是个男人,这种心理或许只有女人才能深刻体会。 婠婠已经习惯用这张盛世美颜活了几千年,换张脸不丑也是勉强可以接受的。 接下里两天,婠婠除了敷眼睛之外还每次吃一枚丹丸,婠婠也清闲在躺在躺椅上轻摇。心里思索着那日冥医的手似乎停留在她头上的绯玉素钗上,这素钗莫不是白晚情的? 这日,婠婠突觉眼睛有点刺眼,似乎能感知外界的光了,她迷迷糊糊的起身双手在前面摸索着走,行至一个案几边上,似乎隐约看到一面反光的镜子,于是不假思索的就摸过去拿起镜子自己照看起来了。这一看整个人都懵了,虽看不真切,可这镜中分明不是自己的脸。 惊诧之余镜子被进来的冥医一手夺过:“你还不可照镜子,那般反光的东西对你现在的眼睛恢复有碍。” 其实这几天看似婠婠静养着,实则也琢磨着若是换了张脸今后该如何。 “我现在是白晚情了吗?”婠婠看着冥医,虽然看不真切他的脸,但那青色长衫和腰间雪亮的镰刀已隐约映入她的眼帘,果然是他。 “还不算完全是。你的眼睛比我想象中复原的要快些。”冥医反手将镜子盖在了案上。 “那我要知道白晚情的事,我才能成为白晚情呀。”冥医很惊讶,从未见过谁那么乐意成为别人的。 “好,明日。”冥医给婠婠的睛眼上了数层纱布后离开了。 婠婠坐在案前,她知道那里盖着一面她不能照见的镜子,其实谁又何尝愿意做别人呢。她寻到此处了不仅是有求于人,更是为了报恩,若没有冥医或许年幼的自己早已死在那恶犬的嘴里了。白晚情分明是他心里的一个劫,若非天人永隔谁愿意寻一个替代品,连冥医都束手无策的人,那死的是如何的彻底呀。婠婠的好奇心又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