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年前,天君幺子出生,天呈异象,日月同现,落渊逆流,七十二对彩凤齐鸣飞舞于产房前。待产房一阵嘹亮哭声响起,侍女将皇子抱于天君手上之时,白泽奉书而至。白泽为昆仑山圣兽,通天地万物之情,几无出没。只待可治天下盛世明主现世方奉天书辅佐。天君大悦,继长子战死,次子扶不起之后终于出现了一个靠谱的继承人,遂下旨三皇子一万岁大婚之后便立为太子以承大统。 此后但凡仙家有女儿诞下,心里无不热络的计较谁家女儿更配得上未来的太子。 一千年后瑶池圣母临盆,又是一个天降彩头,百花齐妍,彩雀齐贺。这可是天后出生时的景象,是以天君天后一商议便聘了瑶池圣母之女——玄女为三皇子妃。 说起玄女,虽出生显赫,却也只是一个有娘生没爹疼的仙女。瑶池圣母是天后的表妹,生的一副惊世容颜,自是孤高冷傲的性子。到了婚配之龄,遍寻天宫却是半个仙君都没能入她的眼。然一次郊游之时偶遇掌管蓬莱的散仙之主风趣幽默的紫薇真君,尘封的少女心自此花开荼蘼一见倾心。一来二回,瑶池圣母只当紫薇真君腼腆脸皮薄,径直去了天后面前想为自己和真君之间讨个恩典。谁知平素仙缘甚好的紫薇真君在哪位仙君处得了这个消息直接上九重天面见了天君,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及时堵回了天帝的这道赐婚恩典。好在此事知之者寡,不至于成为人人口中的谈资。 谁知那瑶池圣母心有不甘,竟去月老处哄骗了醉情散,同紫薇真君生米变熟饭,还怀了仙胎。仍旧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逼迫紫薇真君上门迎娶,甚至胡闹间焚毁了蓬莱的藏书阁。这紫薇真君也是个倔强的,去了天君面前坦言自己坏了瑶池圣母的名节,但各中细节早已天下尽知,争论孰对孰错毫无意义。自请辞去了蓬莱紫薇真君散仙之主的差事,只要了自己的一花一茶一府成了个真正逍遥的小散仙。同瑶池圣母也是面对面深谈过一回,约好老死不相往来。此事方才作罢,因着瑶池圣母生了个好肚皮,天庭再不敢有人拿这陈年旧事来消遣。 君澈自小性子冷清,天君天后待之期望极高,文成武德皆为每日必修,唯一玩伴就是自己的二哥彬真,受二哥影响对男女之事极为看淡,在一千岁时天君天后为他订下的那门亲事他更没放心上。对他来说成婚对象男女不碍,也就无所谓定的是谁家女儿。 谁知在他五千岁时,无意翻开天书一看便见到一行字“魔魅出世,天下易主”随后字迹消失,天书重归宁静。接着一个小姑娘的影像跃然纸上,或喜获恼,一颦一笑,同周边环境和人物一并清晰出现,仿若就在眼前。不过天书里这影像出现时长不定,多数转瞬即逝,偶有维持片刻。 记得有一次在天书里看到那小姑娘养的肉兔老死后,小姑娘将之紧抱在怀大哭不止,无奈挖了个小小坟茔将那兔子埋了。君澈一刹那的恍惚,许是自己被天君天后拘束的太过严格,连外界的生老病死都未曾接触过,可是看着那小姑娘那种真实的触动自己反而像个傻子。 可那天书并非君澈想看就能看,一般规律是每隔三十日出现一帧画面。曾有一次君澈找来二哥一同看天书,可君澈能看到画面,二哥却是一头雾水的盯着那无字天书。 君澈曾为此携天书去昆仑山寻过圣兽白泽,谁知白泽也是个一问三不知的,于是作罢。 一日,彬真携了盘红紫小果进东辰宫往君澈书案前一摆。 君澈抬头看了眼二哥,遂低头继续研究自己的山水走势图。 君澈一向反对自己宫内喧哗,而彬真进东辰宫向来无需通报,一路上仙娥仙童都只是微微福了福身做了揖,所以直至彬真进了主殿君澈才知,但仍旧无暇他就。 “三弟呀,你个木头性子,”彬真拿手中的折扇指了指书案上的那盆果子,“也不看看你二哥千辛万苦替你寻来这果子。” “谢二哥!”君澈头也未抬继续埋头研究自己的图。 “你也不问问二哥这果子哪里来的,”彬真右手折扇在左手掌间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他那三弟的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不说他决计不会对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事刨根问底,想想无趣,便自接自话道,“哎~~是我去瑶池寻来的。” 君澈一听,大致明白自己二哥所指,仍未抬头道:“二哥,瑶池不近,你为了盘果子不至于吧。” 彬真笑了,瑶池虽不近,但瑶池里有谁整个天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自瑶池圣母那些年那么一闹,整个人性子都变了,深居简出,而玄女近几千年来更是足不出户:“难道你不好奇你那玄女这些年出落的如何了?虽说你们幼时见过,但那时说是乳臭未干都不为过。你就不怕将来娶个歪瓜裂枣?” “二哥,你不是说天下女子在你眼里不过状如聒噪的乌鸦吗?怎么今日这么有兴致?”君澈打趣的说。 彬真径直坐在书案前同君澈来了个面对面:“我那日隐约见父君和母后在暗搓搓的讨论你的婚事,我见你这确实一万岁将近了,二哥得为你探探虚实,想那玄女这么多年足不出户不会是怕自己长得太丑让人见了婚事有变吧?二哥为你这事简直到了食难下咽的地步了,思来想去还是得我来替你走这一遭呀。” 君澈知道这确实是二哥的性子,一天到晚爱折腾这些有的没的:“那你探到虚实了吗?” 彬真拾了颗桑果丢到嘴里,故意卖起关子,一字一句的说道:“三弟,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君澈笑了,他笑的是二哥,这二哥就为了这句话前头铺垫那么多句。 “哈哈哈,”彬真见君澈笑了,“就知道你听了一定开心。” 君澈忆起自己刚记事时二哥同自己说过的:“三弟呀,这个世界上二哥最感恩的人就是你呀,自大哥神陨后,二哥那日子过得生不如死,父君将一切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行要正坐要端,这苦难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还好你出生了,自此父君和母后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自由了哈哈哈……” 二哥真的自由,二哥的性子便是能把清汤寡水的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春去冬来寻风追梦惬意快哉。而自己却不知…… 次日,君澈便被天君传唤。 天君一身明黄朝服,黑发尽数束于顶心用一黄玉之冠定住,负手而立自成一派威严。 “父君。”君澈朝天君作一揖。 天君未回身,仍定定盯着莲池,君澈知道父君在想大哥了,因为大哥的名字叫“莲跃”。片刻在静默在父子两之间流淌,天君从不曾在自己的幺儿面前谈论自己的长子,君澈也从不曾主动问起过。父子两离的那么近,却仿佛那么远。 少顷,天君转身,仍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君澈,天族男子九千岁成年,我已与你母后商议择日为你完婚。” 不出所料,和昨日二哥所言无差:“但凭父君母后安排。” 君澈的反应和天君意料中也无差,天君语重心长的说:“君澈,大婚之后便是你立太子之仪,但凡太子大婚都需历一场情劫,此事你无需担心,你和玄女的情劫本君会命司运仙君和月老亲自为你撰写。后续安排你母后会一力承办,你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 “遵父君命。” “本君相信你很清楚自己正在做的和将要做的是什么!” 天君看着自己的幺儿,甚是满意,他所有的事总是做的太好,好到超出自己的预期,每每自己想多加提点,却总是不知如何开口。再者这情劫一事,下了凡自能按照那撰写的司运册子来,确实也无需再提点什么。 天君摆了摆手示意君澈退下。 …… 汝阳城里安平王府三代单传,王妃是在大年初一晚诞下小世子,安平王年近不惑终是老来得子,开仓放粮全城大宴三日。汝阳城虽是远离帝都,偏安东南,但安平王府世代驻守相当于是东南一带的土皇帝了,享有自治权。当今天子渴慕东南富庶,为保安平王岁岁朝贡,在安平世子陈澈十岁之际予以赐婚。配的是自己年仅八岁的女儿才貌兼备的纯如公主,只待公主十八岁及笄便可完婚。 是年,婠婠已在汝阳城落住,在城郊为自己安置了一套带篱笆大院的茅草屋。 婠婠的篱笆大院里养着十来只黄绒绒满地乱跑的鸡崽子,种着一溜的蔬菜瓜果,她看着自己的院子乐了,这才是一个普通农家女的家。她看了看自己左手小臂的剑伤,虽早已痊愈,但留下的伤痕怕是去不掉了。 玄女,你几次三番欺我,你还是以众欺寡,胜之不武。 上次婠婠身形被玄女用一个不知名的法器定住后,那两队侍女更是用身上的白练将婠婠捆了个扎实,玄女执剑闪身而来直指婠婠心口。婠婠苦于被困,勉力抬起左手护于胸前,玄女一剑贯穿婠婠左小臂直入胸口。 因着玄女身边大侍女急急催促了一句:“姑娘,我看这魔女中您一剑凶多吉少,你可别误了历情劫的时辰,圣母万般嘱托这是重中之重。” 就这句话玄女无暇去检查婠婠的生死,一行人匆忙离开了。 所幸婠婠虽中了一剑,却也不深,且离心口偏了一寸,捡回了一条命。但她却真真切切听到了那侍女口中的历劫。 天庭之事她不懂,但对方那么紧张必是要紧之事。古语有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婠婠寻线索而来终是寻到了这汝阳城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