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年前,天君为他的幺儿筹备婚事,这婚约是万年前定下的,直待两人双双下凡历完一场彼此命定的情劫便可功德圆满结为连理。说起天君,自远古众上神身归混沌之后那可是力掌天族功勋卓著。可若论起子息之事那又令人扼腕叹息呀。 天君长子在神魔大战中身陨,二皇子是个无所事事的断袖,而剩下唯一正经的三皇子又于“情”之一字上坎坷艰难。 ...... 清晨的溪面笼着一层薄雾,潺潺的水声却掩盖不了密林深处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透过这片光与影的空隙看到是一个右脚带着银铃铛的裸足少女在林子里追赶着一只白兔玩耍。墨黑及腰长发,罗袖绛红纱裙,映衬着莹润玉足更显白净。突然,那前方逃窜的白兔一个转身变成一个尖嘴獠牙赤红双目的七尺人型大汉,少女应声一个回旋尚未出手那兔精却已化为一股青烟。 “已经三百年了,若不是你用这般无耻手段囚着我,我何至于被一只野兔欺到头上!”娇俏少女一回头,那般明艳不可方物,一眼间便叫人神魂酥软。体态婀娜,朱唇微启,眼波流转,右眼下一颗泪痣更添妩媚,娇嗔埋怨之语也那般摄人勾魂。 “婠婠,我在,必不会让人伤你。”林中残叶纷飞,银袍飘逸,信步悠然,雾气渐退,越发清晰可见那俊美刚毅的脸庞,薄唇微抿,冷如寒星的瞳眸中带着一丝柔情,仿若天地间只余眼前的女子。 “君澈,我后悔了,当初是我玩心太重!我帮你去和玄女解释,你且解除了我的封印如何,三百年了,就算我得的是惩戒也应该要了了。”话锋一转,少女说着两行清泪不期然划落粉颊,卷翘的睫毛也沾染了泪水晶莹剔透,扑闪扑闪更显我见犹怜。少女心想,这三百年来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君澈是见招拆招,硬的不行换软的,哭了几声整个人真陷入一种悲伤的情绪里难以自拔。 望着婠婠微微抖动的双肩那般无力,君澈上前一步伸手想将婠婠揽入怀中,见此情景婠婠却本能的后退一步,那双伸到半空指节分明苍劲有力的手停顿了一下,慢慢收回负于身后,转身渐行渐远。婠婠此刻很想狠锤自个儿脑门一下,人间的话本子看多了竟然错了半拍生生浪费了个好机会。 日上中天,晨雾已尽数散去,晨光洋洋洒洒照入林子里,枝叶上的晨露折射着光,林子愈发显得葱翠。婠婠一人无趣的走向林子深处,裙裾被晨露沾湿也不自知,得尽快找个地方修养,自被君澈封印魔力的这三百年来,封印太过霸道导致身体残余的魔力愈发难以聚齐,仅仅靠吸收日月精华以凝心聚力太慢,等同于从头开始重修。今次一个只几百年功力的小妖都想对自己下手,不行,我得找个地方睡一觉,太弱了…… 蛮荒界,碧波潭,饕餮洞,寒玉床,婠婠做了一个很沉很沉的梦,她梦到自己坠入海中,一直向下至海渊深处,双手一直伸向身体前方想要奋力抓住什么,可水中除了轻抚过身体的幽幽碧水草什么也看不到。这种沉沉下坠感那般无措,恍惚一刹那,有人勉力拉了她一把,等她离开水面皮肤感受到天空那毒辣辣的太阳时却谁也没见着,心里顿时一阵空落…… 直至睁开惺忪睡眼,看见一女子睁大双眼盯着自己,两只手各拿一只鸡腿一口一口撕咬着吃,单眼皮,翘鼻梁,满嘴油腻,嘴里还嚼着鸡腿肉就炮弹连珠般的喊:“婠婠,我出门觅食一圈回来就见你占了我的床,三百年没来找我哪儿去了你,虚弱成这样,一睡就是十年。” “吃吃,我就喜欢你这满屋的肉沫香,睡着特别有安全感,”婠婠说着伸了个懒腰,“舒爽呀——” “三百年没听人喊我吃吃了,还是喜欢你给我取得名字,别人总一口一个饕餮的叫我,这哪里像个女孩子的名字呀你说,这鸡腿真好吃,你尝尝。”说着右手连忙递鸡腿到婠婠嘴边。 自上古以来,蛮荒界便是三不管地带,仙,魔,人皆不染指此处,蛮荒界一直是上古四大凶兽:饕餮、混沌、梼杌、穷奇镇守四方,划界分明互不往来,偶有个别小兽滋事皆不成气候。 婠婠因为自小天生地养无父无母,所以从小无拘无束,也就只有两个爱好:修炼和烹饪。魔域是个弱肉强食之地,婠婠又长得那般好容颜,修炼是怕被人欺负无人出头,打架只能靠自己。烹饪却纯属天分,修炼之余也爱倒腾那锅碗瓢盆。记得幼时为了找到更适合自己修炼之地独闯蛮荒界,第一次见到饕餮之时,她也是在狂吃鸡腿。她一眼见到婠婠便喜形于色,粗鲁大喊:“长得这般扎眼,我一口吞了你我肯定也会变美!”婠婠一听被逗笑了。不打不相识,婠婠的烹饪技能也在挑嘴的饕餮身边越发精进。蛮荒界在外人看来实乃险山恶水是非之地,但婠婠自小与饕餮熟识,这里对她来说充其量就是闺中密友的家。 吃吃一口把手里的鸡腿骨头也吞入腹中,又双手伸到脸上用衣袖左右开弓把嘴角的油渍擦净,指着婠婠赤足上的银铃铛问道:“这玩艺儿看着很不顺眼,你这么虚弱是不是和它有关?这三百年来我无聊时上天入地遍寻不到你定是因为它,在你沉睡这十年我想方设法都除之不去这家伙,一口吞了它又怕伤了你的腿。” 吃吃这拐不过弯的直肠子还想方设法?也就最后一句才是她唯一想到的办法。原本不来找吃吃是不想把她牵扯进来这桩荒唐事,可三百年过去了自己还是无法摆脱:“吃吃,我想你帮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吃吃打断了:“现在才想到我,这几万年交情虚的吗?你早干嘛去了,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是不是现在入不了魔域?”伸手戳了戳婠婠的眉心,随即发觉婠婠眉心那朵彼岸花怎么消逝了? 婠婠也伸手抚触了下自己的眉心,自被封印魔气后,彼岸花便也渐渐暗淡了,如今想来是消失不见了:“三百年前我做了件蠢事,现在不提也罢,你帮我去魔域找箫政吧。” 箫政?那个执箫而立的男子?吃吃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绯红,那个衔箫而生的魔域皇太子,自己是有多久没见过他了,想见又不敢见…… “好,你等我把箫政找来。”吃吃爽快答应,捏了一个诀就往魔域飞身而去。 婠婠一人在寒玉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想着吃吃刚才油腻的手,摸摸自己的眉心,好吧,也是许久没在吃吃家院里的池子里泡泡了,于是起身走向碧波潭。未来过蛮荒界之人都以为这边寸草不生天地荒芜,包括幼时的婠婠,而真正的蛮荒也如一个国度,洞府林立派系分明,只是这里没有法令和制度,崇尚的更是以暴制暴。在吃吃眼里只有一条法则,谁敢在她的地盘撒野,直接单挑吞噬对方,都说上古凶兽饕餮能吞万物。在婠婠看来这传说绝对是唬人的,难吃的东西吃吃决计是不会下口的,那妮子最爱的还是美食。如果对方武力不容小觑那就群架,吃吃也偶尔会找找混沌和穷奇他们,虽平时素无往来交情,但谁坏了这道上规矩四大凶兽还是会一致对外直到把你打趴下为止。当然婠婠也偶尔被拉来助阵,所以这蛮荒饕餮的地盘婠婠也是如入无人之境。 婠婠坐在碧波潭边净面,碧玉般的湖面清澈见底,但这水潭里却是从水潭中心向四周起涟漪,无风起浪?道:“什么人?” 须臾,湖面涌起一阵气泡,湖面上出来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头扎双髻,身着橘色肚兜玉雪可爱的奶娃娃。 婠婠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原来是一尾刚修成人形的鲤鱼呀,还是带仙气的,怎么到这蛮荒来了?”随即又低头双手掬起一捧水就势喝了一口。 那娃娃急忙开口:“姐姐,扰到你了对不起,我原是北极仙翁宫里的一尾鲤鱼,好不容易修成人身,在池子里呆久了好奇一望无垠的大海,偷偷下界跑去东海想长长见识,在东海边被饕餮抓来说看我长的白净,非要把我养她家门口的池子里,要把我养肥,等她哪天断粮就吃了我,在我养肥之前顺便让我帮她看看家,说怕自己出门了会有个漂亮姐姐来找她。十年前你来后我猜她说的就是你,所以用她教我的方法通知了她,现在我没有用处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成为她腹中食了。”说着说着扁下嘴,豆大的泪珠就滚落下来了,煞是委屈。 “哈哈哈,”婠婠一听便笑了,果然是吃吃的性子,看来这三百年来见我没回报信鸟,无趣时也出来找过我,“小鱼儿你放心,以吃吃的性子当初没一口吃了你又叫你给她看门,以后你就安心做好份内事,自不用担心这些旁的。” “真的吗,谢谢姐姐,你长得真美,我在水底都看呆了,天宫里的仙娥都比不上你。”小鲤鱼难掩兴奋,双脚又变成鱼尾,在水面上愉快的甩来甩去。 婠婠知道自己从小就美的耀眼夺目,可她不觉得这在自己这个凡事都要靠自己的魔女身上是好事,从她记事起就明白在男权至上的魔域想要恣意的活着只有勤修苦练一条路,否则难逃沦为强者手中玩物的结局。 “小鱼儿,虽说修成人身不是什么难如登天之事,但也绝不是一朝一夕速成的易事。你这般修成人身还能轻易离开仙宫的是得了什么机缘?别是在北极仙翁宫里肇了事的?”婠婠心想吃吃心性单纯,直来直往,天宫里那些小九九难以理清,随手捡的一尾小鱼可别给她蛮荒界惹来什么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