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可惜眼睛看不见,再等几日”
半梦半醒云目感觉到被只冷冰冰的拿捏着下巴,左右摆弄了两下,初醒便听得这低沉带着倦意的话。双目由布条遮着,这几日倒是隐隐约约有一些微微的光亮了,能感受到眼前人的大致轮廓。
能自在出入此地且如此施令的,想必只能是那位世人皆称活阎王的书院主理。
云目此刻还在微侧着头想那说不出的那味香料是什么,怎么混合起来如此奇妙,听到凳子吱呀的声音,模糊看着身影起身准备往外迈步,从椅子上站起来后,好像是转过身对着她的方向又顿了顿,然后跟随的人快步跟上,咣的一声门关上,屋内速又安静如初。
“叫云目?”书生顿了顿步子,轻呵了一声,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拇指轻碾了下食指骨节。
屋子此刻充斥着近似凝神香又难即刻分辨的气息,云目仔细嗅,檀香混着些甘松不对,还多了些,这不是凝神香,多了说不出的水墨气味,院里人表面都称他书生还真是贴切。
这倒不是云目第一次听旁人说,看不见可惜了。
云娘花二两银子从人贩子里买她领回书院那时,云目偷听得收银子的人问云娘说“这小东西自出生就是瞎的,虽说生了个好皮囊,却总说看见这个那个的瞎话,你要她能做何用,不如旁边这男娃”
云娘转头向另外的方向叹了口气,笑笑道,“看不见是可惜,疯癫也无碍,不过她那眼珠亮得紧,我喜欢。”
那之后云目总是昏昏沉沉的,坠在梦里,日夜颠倒。模模糊糊地竟复忆起,豆蔻十那年和云娘约定每年生辰都可以问对方一个问题,不管是什么问题都必须作答,云目问云娘当年为什么选了自己,明明自己又瞎又疯。
云娘答,前一日吶,我梦见你了,在间香料店门口的招牌旁倚着,眼里分明是有星河流转,就直盯住对面香料店老板出神,颦眉。她暗叹这眼珠眸光流转,生能摄了观者的魂,才领她进了“书院”。
后来云目才知原来这书院,不是寻常人家听学的地方,在这里也有所授,不过教不是那些诗书,而是杀人之道。书院披着斯的皮,干得确是件件杀人的买卖。
云瑶在榻上斜倚着身子,左摇扇,右搂着云目反问她,我的小阿目,死人,你惧么?
云目摇摇头,她并非不知每次云娘离开院子是为何,有时是几个时辰,有时是几天,最长也有一月之余的,多是去夺人性命了。
云瑶摸摸她的头又问,那你,怕我吗?
“云目这命是云娘买下的,现在有的也都是云娘给的,你待我甚好,也没什么好怕的。”
“那你怕这书院吗?”云娘复又问,心里哀叹,可惜她看不见,未曾能见过这书院全貌,尚不知这其深浅,又如何能作答怕不怕呢。书院面上接的是一桩一桩的命,底下却护得杀人之人,平衡得是这世道安稳,权衡利弊。这乱世,倒是为可怜人留了条生路。 “不错,可惜眼睛看不见,再等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