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着暴雨,地上是湍急的洪水。 乐秋背靠着巨石坐在河岸边,她伸手抹了把脸,看着下方残疾的双腿,不得不接受自己变成了九十年代农村姑娘李乐秋的事实。 当原主的记忆涌进脑海的那一刻,她仰起头面向暴雨,希望这份凉意能把自己浇的清醒些。 半小时前,李乐秋的二伯将她背到了这里,这个地方在大坝的下游,按照现在的雨势过不了两小时大坝决堤,李乐秋这个残疾小姑娘必死无疑,她二伯走之前把怀里沾着雨水的饼全给了她,要她下辈子投个好胎,不要记恨他们李家,都是因为家里太困难,不得已。 她二伯走的时候,李乐秋抬头看眼他的背影,没有挣扎,什么也没说。只是捏紧了手里的灌饼,经过大雨的冲刷,灌饼都泡地发软吃在嘴里都没味了,但是她还是觉得很好吃。因为这辈子鸡蛋灌饼她就吃过这么一回。吃完之后她满足地舔了舔手指。然后一头撞在了石头上,只因为不想慢慢等死。 最起码,走得时候吃的饱饱的,这是李乐秋最后的想法。 乐秋又抹了把脸,甩了甩手上的血水,便开始寻找镇上的方向。 李乐秋对生活无望,她可不一样。即便从今往后都是残疾,她也要做个能被七八个保姆围绕的残疾。 五分钟后,乐秋瘫倒在两米外的沙子堆里,浑身冰冷,失血过多,外加一双毫无动力的腿,想从这里爬出去,太难了。 忽然间,轰隆一声,像是一道巨雷炸在了耳边,乐秋被吓得一哆嗦,她撑起身子往河流的上方看去,只见洪水像海浪一样卷着沙石、废木正从上流席卷而来,乐秋惊叫一声,趴在地上就开始奋力地往前划,只可惜洪水如猛兽,不到五秒的时间已经冲到了她面前。 乐秋抱着脑袋,心里觉得李乐秋想的没错,她就算求生欲望再强也没法独自从这里跑出去,倒不如一头撞死,也比吓尿好! 就在乐秋要被洪水淹没的同时,一股凉气钻进了她的鼻间,紧接着万物静止了。 天空上方延伸下来巨大的球形水幕,将她包围其中,巨大的水幕像是一道屏障,阻隔了和外界的联系。 乐秋瘫倒在沙子堆里,心脏跳的发疼。 这一定是老天显灵了,想给她一条活路的! 就在乐秋欣喜不已的时候,一道金光从水幕的最上方倾泻了下来,金光落地之后,过了两秒。 球形水幕的正中央,落下了无数透明的球体,那模样像是肥皂泡,乐秋往后缩了缩,紧接着这些圆球就像孙大圣敲的人参果,一个个排着队钻入地面,领头的消失了,后面还跟着一大堆。 有两个想从乐秋的头顶穿过,被她一把抓住了。原本以为这透明圆球会软软的,此时抓在手里才感觉到像是握着一个鸡蛋,表壳还是有硬度的。 乐秋有些紧张地把圆球转了一圈,只见上面还盖了个小红章,她仔细地看了看。 公章上面用汉字印着:残次品处理站管理员711号检 后面跟着黑字备注:仙界出(太上老君的通筋愈骨丸) 乐秋隐隐觉得这东西神奇大发了,她按捺住内心的情绪,看向另一颗球,上面同样有公章和备注黑字,不过内容却变了。 公章成了:残次品处理站管理员13784号检 备注黑字:3017年出(刘博士的七秒培育液) 乐秋舔了舔嘴唇,她死死地盯着第一颗球,目光像是进了邪教似得。她把圆球放到耳边晃了晃,能听到里面是包裹着东西的,乐秋把另一颗球夹在胳膊肘,随手抄起一块尖石在球上不停地戳戳戳。 戳第三下的时候,圆球砰地一声,像鸡蛋壳一样破了,能清晰的看见里面有咖啡色类似仙丹的药体,而且还有三四颗。 乐秋惊喜地哇了一声,她现在双腿残疾,如果这个东西真的像看上去的那么神奇的话,那就说明她有救了,最好是吃下之后就能健步如飞,通体舒畅。 这么一想她也不再犹豫,捏住其中一颗吞了下后,就等待着奇迹的发生,一分钟后她动了动腿。 好像没什么用,她不死心,又动了动依旧毫、无、反、应。 乐秋切了一声,把手里的两颗球都扔到了地上,开始目不斜视地往前爬,没了暴雨的冲刷效率还是挺高的,五分钟就爬了足足一两米,乐秋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被她扔在地上,因为经过她的触碰没有钻入地面的两颗圆球。 她摸着鼻子啧了一声,掉了个头,又往回爬去。 另一边,李乐秋的二伯李壮扔下她之后就往镇上赶去,镇上的地势比他们村要高,镇长让村里的人都上那去避难。 县里也知道村里受灾,拨了粮食下来全放在镇政府那里,只是僧多肉少,毕竟是救济物品数量不会太多,去晚了很可能就没得分了,这么想着李壮赶紧加快脚步,生怕连口米汤都吃不上。 桐朔镇一下子涌入那么多受灾的村民,根本没法安置,天上还下着暴雨,镇政府两层的房子已经被挤得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就连附近的居民房每家每户也收纳了几十口人。 好在政府的女同志把自家让出来,单独给老人和小娃娃落脚。李乐秋的爷爷奶奶就被带到了离镇政府最近的一间屋子,二儿媳姚翠琴不愿去跟人挤着,带着两个年轻力壮的儿子也跟着凑在相对宽松的老人间里。 这地方可比外面好,有什么吃的穿的都紧着这边来的,姚翠琴不傻,到时候要有人来赶,她就说老人身体不好要人照看,看谁还敢轰她走。 “李壮!姚翠琴!”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 姚翠琴偏头往外一看,只见进门的是李家大儿媳李芬兰,她身材瘦小,才近四十就像个小老太太似得。 李家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死得早,李芬兰二十出头就成了寡妇,膝下无子无依无靠加上自己身子骨也不行,在家没少受弟媳姚翠琴的挤兑。 不过比起一天一顿饭,都这个年代还在吃糠度日的李乐秋,她算是过得很好了。只是李芬兰平时痛心李乐秋,想接济也是毫无办法的,毕竟收入微薄,赚个十几块钱还得交到婆婆手里。 原本想这次发洪灾虽然冲了房子,但好歹能带着乐秋吃上点救济粮,只是没有想到她收拾好包袱去找乐秋的时候找遍了整个屋子竟然没找到人。 李壮一家子巴不得乐秋去死,他是不可能扔下一屋子东西把乐秋给背到镇上来的,这么一想李芬兰心里就跟打鼓似得,这次发洪水可不给了李壮两口子一个大好的机会,摆脱这个包袱么? 李芬兰急忙跑到镇上来,她倒要问问,这李壮两口子为什么这么狠的心!当初乐秋父母外出打工的时候,一个月四百块工钱,要寄三百五到姚翠琴手里,怎么这钱能养得活一家老小,能送两个儿子上中学,就没法给李乐秋喝口米汤呢? 如今老三夫妻俩死在了外头,他们连条根都不给留,就要杀人啊! “乐秋呢?!”李芬兰气急了一进屋就抓住姚翠琴的领口逼问着 李老头夫妻两对视一眼,他们是看着李壮把人背出家门的,就算不参与也算默认了,虽然李乐秋是他们孙女,他们也心疼,但他们还有两个孙子呢,俩孙子要上大学那可是大笔的钱,至于自家孙女,废了一双腿,这辈子就是盼她嫁个人也没指望了。倒不如就这么走了,她自己也不用再受罪了。 姚翠琴看着李芬兰,插着腰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我要去管她谁来照顾爹妈,难道还指望你这个病秧子不成?” 李芬兰不理会她的讽刺,哆嗦着手继续说“你是不是把她给扔了?她爹妈当初给你的钱,都给你用到两个儿子身上了,现在她爹妈死了,你们就连条活路都不给她留了!姚翠琴!我说你们怎这么狠心!你们这是犯法要坐牢的知不知道!” 一听坐牢,一直沉默的老太太立刻瞪了李芬兰一眼,这事儿媳妇做的再过火也不能让自家儿子去坐牢!家里有老有小,少了一个孙女儿没什么,少了一个当家的他们这一家人谁也别想活下去。在场的这么多人,这事传出去让他们家怎么做人? “芬兰!说什么坐牢呢?这些年要不是翠琴他们照顾着,咱们一家早就要饿死了,再说了乐秋不见了我们也着急,但外头下那么大的雨,总不能让我们两个老的冒雨去找吧。” 姚翠琴瞪了一眼李芬兰,附和着说“就是,你现在问我要人,是不是想我去给你找,想我被洪水淹死?” 李芬兰被她说的心脏跳的抽痛,指着她半天没说出话来。 姚翠琴接着说“今天秋丫头就算回不来了,那也是被水冲走的,跟我跟李壮跟爹妈都一点关系没有!回头把她的丧事做的漂漂亮亮的也算对得起她了,谁让她爹妈死得早,生在这么个吃饭都揭不开锅的家庭,还是个送人都没人要的瘸子呢?” “姚翠琴!”见她竟然说出这种话,李芬兰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这么多年了,什么事情她都忍了,今天是忍不下去了,就算要被扫地出门她也认了。 姚翠琴被扇了一个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双手往李芬兰肩膀上一推,李芬兰一个病秧子被她这么一推连退了好几歩,后腰撞在门锁上,痛得她几乎不能站立。 姚翠琴捂着脸,平时她在家说一不二,李芬兰见了她都要低三下四的,今天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呼了她一巴掌!她指着姚翠琴 “你要是真担心,当初就带着她改嫁,把她供在家里啊!自己都是个病秧子,还想着给别人出头。大哥娶了你真是造孽,肯定就是被你克死的!” “我要是早知道你们这么狠心,我就是割肉也会把乐秋给养着!”李芬兰咆哮着。 乐秋多好的一个女孩儿啊,小时候就跟她最亲,她妈没抱过她几次,她就总要自己抱。腿没坏的时候经常跑山上给她摘野樱桃,样貌也出挑的很,还说以后长大了,要天天给自己穿新衣裳,可现在人到哪去了都不知道。 想到这些她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喃喃自语着说“从今往后,不管我是死是活,都不会再回李家。” 姚翠琴听她这么说都要拍手了“好啊!那真是太好了!从今往后这个家里可就安生了!” 李芬兰偏头看着她照顾了几十年的公公婆婆,她虽然干不了重活,但关于二老生活起居她都尽力照顾地无微不至,可是此时此刻她看着无动于衷的公婆,才不得不承认在他们眼里,自己不过就是个累赘,比起亲儿子,亲孙子她这么一个外人算个什么东西。 镇政府的干.部集体出动分发救济品,一些馒头,米汤还有御寒的衣物,姚翠琴一看要分东西了立刻凑到女干.部面前,除了馒头和用塑料袋装着的米汤还被她弄到了一件大红色的棉衣。 姚翠琴想着这个点大坝的水应该早就决堤了,一场洪水就解决了家里两个累赘,虽然洪灾过后家里房子要修补,但绝对是划得来了。这么一想她心里就喜滋滋的了,抱着东西就往回走。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二伯娘,家都被冲没了,还这么高兴呢。” 姚翠琴猛地转头看向门口,只见李乐秋正冲她走来,虽然浑身狼狈,却步伐稳健。 姚翠琴看着她嘴角的那丝冷笑,惊慌地脸都发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