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尧国,邺城。
光耀夺目的红日高悬在天幕,七月热气蒸腾,浓绿的树荫中,几只夏蝉竭力嘶鸣。
天气毒热难耐,却依旧阻挡不住百姓们对围观迎亲队伍的热情。
只见泥灰色石板铺就的路面上,数名脚夫抬着一辆五彩细绸环绕的朱红色花轿。周遭喜庆的乐声绕梁不绝,花钱一把又一把地被洒向人群,百姓们哄抢一片。
今日是沈家相公迎娶姜尚书幺女的大喜之日,众人捡钱之余不免议论一番。
“要说这沈家相公也真是捡了大运,明明是个穷酸文人,却能攀上姜家这样的高门权贵,你说这样的好事儿咋没让我们遇到呢?”
“穷酸文人又如何?架不住人姜家小姐喜欢不是?再说了,你想有那种好运,也得先有像人家那样俊俏的脸!不然怎么勾得住千金小姐?”
另一个手拿折扇的公子哥不屑道:“就阮轻湄那种乡野里养出来的悍妇,即便认了我姜家的祖先,骨子里仍是粗俗至极,也配称千金小姐?”
这人百姓们认得,是半月前调戏姜家二小姐不成,反被人家追着大半个街胖揍了一顿的姜家表公子。
众人见他脑袋上仍包着的白布,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表公子,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看这二小姐就好的很,长得漂亮又没半点架子,之前我家鸡跑出去了,还是二小姐帮我撵回来的呢!”
“对啊对啊!我家的猪也是!”
“还有我家的狗也是!”
百姓们议论纷纷,然而被议论的主人坐在偌大的花轿里却懵圈了。
她能说,她自然老死后再一睁眼,就回到了十五岁嫁人的时候吗?她这是……重生了?!
阮轻湄的头上还罩着大红的盖头,她犹疑着用自己白嫩如水葱的手指挑开了盖头。恰逢一阵风过,借着轿帘被微微掀开一角,最前方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大红新郎装的俊逸男子闯入了她的视线。
这是沈知言,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沈知言。
想当年她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一个温文尔雅的俊俏少年郎动心也不足为奇。再加上她的嫡姐姜朱清从中说和,以及她父亲有意结亲,这门婚事筹备的很顺利。顺利到她以为自己是整个东尧国最最幸福的姑娘,父亲慈爱,同父异母的嫡姐温良友善,连亲事,都是许配给爱情。
可成亲以后她才知道,沈知言根本就不爱她。在她被以姜家流落在外的骨肉接回家之前,沈知言一心一意爱慕的都是她的嫡姐姜朱清。只是姜朱清已与皇太子定有婚约,父亲姜如海又不愿放弃沈知言这个好苗子,便将她许配给他。
事实证明,姜父的眼光确实不错,不过数年,沈知言在官场上平步青云,竟一步一步坐到了当朝宰辅的位子,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后来姜家垮台,也是沈知言拉了一把。不仅尽心安置岳父岳母,还将大姨子接到了府中,专意为其筑了一座价值万金的芳菲阁,就连她自己都心生艳羡。
年少时的喜欢终于在沈知言的冷遇和嫡姐时不时在她跟前晃悠显摆中消磨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