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兰月愣了愣,问道:“怎么了?” 墨羽道:“白霆在风雨楼。” 他这么一说,花兰月倒是明白了,如果白霆就在风雨楼,倒是能说得通。 花兰月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秦雨为什么要维护白霆?” 墨羽道:“这就得问秦雨了。” 花兰月点点头,又对清儿道:“想办法查查秦雨的下落,如果白霆在风雨楼,此时他跟秦雨应该还在一起。” 清儿应了一声,快速离开了。 墨羽拉着花兰月慢慢走着:“要报仇也不急这一时,白霆既然在苏杭,一时就回不了苗疆,总有机会。” 花兰月叹口气:“若不是义父阻拦,便是在苗疆,我也能杀了他。” 墨羽道:“白毅在苗疆定居二十年有余,苗人素来不愿接纳外人,却能让白毅在苗疆安稳定居,想必是有原因的。贸然进入苗疆,恐怕会引起苗人反感,到时候就是自讨苦吃。” 花兰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白毅不过命好罢了,但他害死我娘,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父债子偿,既然白霆离开了苗疆,就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墨羽抬手揉揉她发心:“不过一个无名小卒,不用挂心。” 花兰月像是被他安抚住了,再没提报仇的事,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谈,倒也自在。 所谓魔教,不过是武林白道对圣云教的称谓。圣云教原本也是白道魁首,教主墨镇南麾下,高手如云,个个侠名在外。只是从墨锋接掌之后,却逐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这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 二十多年前,天山“三侠五英”名震江湖。三侠便是大侠白毅、二侠墨锋、三侠沈云。五英则是三侠和两个师妹墨若兰、沈莲的合称。 天山派素来人丁不旺,每一代只有一两个传人,只是这一代天山掌门沈天镇交游广阔,墨锋、墨若兰兄妹是好友墨镇南所托,白毅亦是昔日故友之子,沈云、沈莲又是他亲生,因此便都倾囊相授。 五人成名后不久,白毅娶了墨若兰,夫妻二人定居苗疆,次年生下一子,便是白霆。同年,墨锋迎娶沈莲,接掌了圣云教。而后沈莲生下一子,取名墨羽。 这,不过是个开始。 墨羽三岁,沈莲病逝,墨镇南、墨若兰相继失踪,沈天镇身体抱恙在天山闭关不出。墨锋从此性情大变。 往昔的圣云教在西域,做的不过是促进中原、西域通商,维护一方和平的事。可自从沈莲病逝之后,圣云教便开始截杀中原去往西域的商旅,甚至肆意屠戮西域百姓,烧杀抢掠,而后更是将西域的大半商户划归自己旗下,若有不从,便遭灭门。 五年前,圣云教开始大力扩张自己的势力,从昆仑到中原,各地都设置分堂,并将中原的商户也划归自己旗下,所以风雨楼初建成,便由圣云教的人来闹事抽份子。但像风雨楼这般敢不把圣云教放在眼里的,毕竟是少数,因此大半商户也还是顺从的。 武林白道起初并不相信圣云教会这么肆无忌惮,等他们相信的时候,圣云教的势力远远超过他们预期,再想阻拦,难比登天,因而大多时候,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圣云教还没对武林白道有所作为,他们就心安理得地自扫门前雪。 墨镇南的旧部自然不会愿意墨锋将圣云教的基业这么毁了,明里暗里反对多次,却被墨锋压了回去,那些反对他的人,也一个接一个去向不明。天山三侠沈云更是一反常态,率先站出来支持墨锋,暗地里帮墨锋除掉了不少跟他唱反调的人。 从此,武林中再提起圣云教,就以魔教称之,墨锋却不以为耻,反而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这些事情,武林中人人皆知,唯独一个人,半点也没听说过。此人便是花兰月。 花兰月虽是墨锋的义女,却实实在在是墨锋的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而这花兰月,却是墨若兰的女儿。 十六年前的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沈莲却重病身亡,而后墨若兰不知所踪。 五年前,花兰月突然出现在昆仑,她自称是墨若兰独女,自幼在盐泽与母亲相依为命,却不知自己的父亲是谁,母亲忽然离开盐泽,说是找仇家算账,临走前吩咐她来昆仑找舅舅。花兰月根据墨若兰的手迹,推测仇家便是白毅。 而花兰月到昆仑的第三天,便有人在昆仑山脚,发现了墨若兰的尸首。 墨锋暗地里将除了沈云以外知道花兰月身世的人悉数灭口,对外宣称花兰月是他义女,见墨羽与她亲近,便给他们定下婚约。 只是花兰月越长越像墨若兰,墨锋怕瞒不住,便叫花兰月时时带着面纱。 花兰月十岁以前,和墨若兰两个人生活在盐泽,几乎从未见过外人,心思纯良,又因年幼丧母,对墨锋也极为依赖,墨锋说什么,她便信什么。自墨若兰死后,她再没对旁人提起过母亲姓名,只以墨锋义女的身份自居,也再没叫过墨锋一声舅舅。 可以说,这天底下,除了墨锋、沈云和花兰月自己,再没人知道她的身世,就连墨羽也因为花兰月刚到昆仑时刚好被罚面壁思过,恰好错过。 武林中提起花兰月,都道是墨锋义女,初入江湖只能听风雨楼伙计说书的白霆,就更不可能知道,自己还有个妹妹,偏偏这个妹妹还一心想杀他为母报仇。 白霆跟着秦雨连夜离开风雨楼,策马西行一天一夜,待停下,已是行了千里之远到了鄱阳湖附近。 鄱阳湖边上有个小镇,秦雨在镇外停了下来,转身吩咐伙计:“你们不用跟了,照原计划行事。” 伙计们纷纷应了,朝秦雨拱拱手,便骑马四下散开。一旁白霆坐在马上,好像全没听到一样,他这会儿已经不再多问,因为他知道,就算他问,秦雨也定然不会说。 秦雨带着白霆骑马进了小镇,在镇中一个最大的竹楼前停了下来。 这竹楼也有三层,东西十余丈,南北七八丈,门前点了两个红灯笼,中间一块木匾,上书三个楷体大字:“碧水楼。”看上去,倒像是个茶庄。 门左右各有一块一尺多宽六尺多长的木板,上面也是楷体字,右边是:“千古情愁一夜梦。”左边是:“苍然白发几重怜。”说是对联,却又不算工整,倒有几分奇怪, 这时已近亥时,不管是什么店,也早就关了。两人下马,秦雨上前拍门。 半晌,里面传来一个女子慵懒的声音:“碧水楼不接待生客” 秦雨道:“生客熟客都是客,没有不开门的道理。” 里面静了一会儿,门忽然打开。开门的是个跟秦雨年岁相仿的女子,头上挽了个堕马髻,斜插着一支半开的牡丹,身上穿着大红的衣裙,柳眉杏眼,眉心贴着五瓣梅花样的花钿,唇色朱红,整个人华贵惹眼,却让人眼前一亮。 那女子道:“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秦雨却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那女子,好一会儿才默然道:“碧云,你要嫁人了?” 那女子呸了一声,嗔道:“你死了我都不会嫁人。” 秦雨却半点不生气:“你倒是盼着我死,可惜我命长。” 那女子又哼了一声,道:“行了行了,别跟个门神似的杵着了,赶紧进来说话。” 有伶俐的伙计过来帮两人牵了马,那女子将门口让开,把二人让进了屋。 进了屋掌了灯,白霆这才看出来,原来这碧水楼也是间客栈,大堂桌椅早就收好,又有伙计将凳子摆好,给三人沏了茶。 那女子引着两人坐下,而后将白霆上下打量一番:“哟,这就是魔教赏金千两的白少侠?” 白霆笑着朝她拱拱手:“正是在下,未请教掌柜名讳?”他知道秦雨引见的人必定是友非敌,虽然这女子一见秦雨就没有半点好话,但能听出只是玩笑罢了。 那女子摆了摆手:“白少侠客气了,奴家徐碧云,你叫声云姐就是了。” 秦雨冷笑一声,没说话,白霆却有些不好意思,道:“原来是徐掌柜。” 徐碧云懒洋洋道:“叫声云姐又不会亏了你。” 秦雨敲敲桌子:“行了,正经点,人我就交给你了,我得先想办法把魔教的人引开,这件事情瞒不住。” 说起了正事,徐碧云神色也严肃起来:“你那边都处理干净了?” 秦雨点点头:“魔教想查,就只能翻翻灰堆了。” “成,”徐碧云也点点头:“人在我这儿绝对出不了差错,你自己当心点。” 秦雨没理她,转而对白霆道:“白少侠,你伤还没好,就暂时在此处养伤,魔教那边我自会处理。” 白霆拱手:“多谢秦掌柜。” 秦雨道:“不过受人之托。” 徐碧云悠悠抿了口茶:“要走赶紧走,给人看见了,我这碧水楼也就只剩下灰了。” 秦雨瞥她一眼:“那倒是省事了。”说罢不在理会徐碧云,对白霆点点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