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脸色都不约而同地沉了下来。 慕子凉面不改色,但言辞间多了分狐疑:“联盟?可是儿子记得,南国国主纳兰誉血性惯了,十几年前就因为中原吃了玄氏的败仗,愤而断交,如今又怎么肯答应与慕家联盟?” 众人也相顾茫然,慕方却目光狡黠道:“凉儿,为父听闻你这段时间又是清扫刺客宗,又是成立招贤堂的,为慕家挣了不少声誉啊!” 慕桐连连点头,一脸骄傲地望着大少爷,可慕子凉脸色更加难看,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突然转移话题,但肯定的是—— 一定有鬼。 “这都是儿子应该做的。” 慕子凉漠然地吐出这几个字来。 慕方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搭住儿子的肩膀,继续道:“为父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要找一个贤内助辅佐你了……” 慕桐和慕绫目光陡变,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只见老爷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一卷赤红的锦帛,在慕子凉眼前骄傲地抖落出来,兴奋道:“为父去南国给你讨了门天下无双的亲事!下个月你就要准备迎娶南国公主了!” “老爷!你怎么可以自作主张!” 慕绫脱口而出,她不相信也不愿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而慕桐更是躲在少爷身后蓦地掉起了眼泪。 “放肆!真是没大没小!” 慕方冲着慕绫圆目一瞪,大声呵斥着,慕霆见了赶紧走上前来劝慰道:“老爷消消气,阿绫就是这个倔脾气!” 慕绫毫不感激,只觉得怒上加怒。 所有的事都是少爷在做,所有的重担也都是少爷在扛,凭什么老爷就能为所欲为,丝毫不顾及自己儿子的感受! 对于天下,慕子凉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没想到的是,现在的他连选择自己妻子的能力都被直接剥夺,先斩后奏。 慕子凉目光里涌出一股暗潮来,他冷声道:“父亲应该知道,儿子一向不喜欢被人安排,父亲这样做,儿子可高兴不起来。” 慕方不以为然道:“凉儿,这南国公主可是天下闻名的才貌无双!是南国已故皇后的唯一嫡女,身份尊贵,有权有势,没有比她更适合做我慕家媳妇的女子了!” 议事厅的人哑然,而慕子凉眉间闪过一丝抵触,只暗暗将视线投向一旁的霍离秋。 这桩婚事让所有人猝不及防。 霍离秋没有察觉到子凉的目光,只是在听闻慕老爷的话后隐隐不安。 如今的天下大势暂且算是三足鼎立,如果其中的两足联合在一起,那另一足……? 霍简倒是一副心中有数的表情,离秋知道又是自己智不如人,与弟弟相形见绌,默默地垂下头去。 慕子凉伸出手来抚在心口,怀中正揣着那枚陪伴他多年的血玉。他是个喜欢下棋的人,喜欢的是去操控所有棋子的命运,而不是被当做棋子。 既然有意料之外的事,眼下也只能从容应对,无惧无畏。 他收敛起所有的不悦,勾起嘴角道:“想必父亲和纳兰国主商量这门亲事的时候,也并没有过问那位南国公主吧。” 慕方皱起眉头,心虚地将手中的婚书收了回来,厉色道:“那又如何?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子女还能逆反不成!” 慕绫攥紧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她真替少爷感到不值!就算那南国公主是天仙转世,不是少爷喜欢的,也是白搭! 慕桐知道少爷心中挣扎,她怯生生地望向霍离秋,心中有了什么打算。 慕子凉假意服了个软:“父亲自然是对的,只可惜儿子虽然没有这个胆子拒绝这门婚事,至于那位呼风唤雨的南国公主,就不一定了……” 南国,丝萝神宫。 手持三尺青锋,眉间八千傲气,一抹倩影从宫门外径直杀入大殿。 “公主!使不得!使不得呀!” “公主殿下息怒啊!不能带刀入殿啊!” 所有的奴才和侍卫都大惊失色,跪在一旁大声喊叫着,整个皇宫乱成一锅粥。 青衫女子一柄长剑怒指前来阻拦的禁卫军,高声道:“快给我滚开!” 见禁卫军不肯相让,女子故意往刀上撞去,禁卫军吓得甩手丢掉手中的兵器,生怕伤了公主一丝一毫。 女子一个健步如飞冲入大殿,国主纳兰誉正在和诸位大臣议事,只见森森剑光在殿门前一闪,众位大臣都吓破了胆。 “你那个蹩脚的剑法,可别把自己伤到了!”纳兰誉从龙椅上起身,提心吊胆。 青衫女子步步逼近,大喝道:“谁允许你们把我嫁出去的!简直目光短浅,一群乌合鼠辈!” 一旁的石大人眼看着剑锋离陛下越来越近,两旁护驾的侍卫又不敢对公主动手,局面十分难堪,尝试劝道:“公主莫要冲动,陛下一片苦心,联姻之事百利无一害啊!” “无知!” 青衫女子将剑锋一转,指向石大人,“慕家坐拥中原,此番想与我们南国联盟不过是害怕我们一旦成为敌人,慕家将会东西南北四面受敌!到时候玄虚宫一灭,他慕家占着地利人和坐收北原和东原,而我们南国却只能费力不讨好!” 纳兰誉从台阶上缓步而下,严肃道:“玄贼人人得而诛之!那北原东原又哪里赶得上我们南原人杰地灵!再说这天下谁人不知慕家长子慕子凉,九岁神童,才貌双绝,你嫁给他,有何委屈的!” 一旁的安大人也附和道:“公主乃我南国天女,应当嫁与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青衫女子又将剑锋回转,只与纳兰誉隔了两个指头的距离,众人大惊失色,纳兰誉却面不改色,只是眉目间多了些无奈。 青衫女子咬牙道:“婚姻之事对你来说,果然只是儿戏!所以你才娶了安贵妃,为了得到他哥哥手里的军队!害得母后伤心搬离皇宫,在墨苑郁郁而终!母后可是堂堂南国皇后!是你的结发妻子!可你是怎么对她的! 天下男人不过如此!就算那慕子凉如何的人中龙凤,我若嫁与他,谁能保证他不会像你一样喜新厌旧! 我告诉你纳兰誉,我姓沈,我不姓纳兰!我不是你们玩弄权术的工具! 这世上,没有我沈为容应不应该嫁,只有我想不想嫁!” 言辞铿锵,沈为容将长剑猛地掷在地上,离开了这个让她厌恶无比的皇宫。 纳兰誉将长剑拾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安大人也颇为自责道:“看来公主殿下对沈墨皇后的事还是耿耿于怀……” 纳兰誉赶紧打断道:“安卿不必自责,皇后的事与安家毫无关系,是朕处理不当,既辜负了阿墨,又没能照顾好安妃,对这丫头也太骄纵了,让她这么口无遮拦的!” 石大人忧心道:“公主如此态度,这联姻之事如何是好?” 纳兰誉摇摇头,只道是婚书已出,板上钉钉,若是言而无信,将对南国声誉造成极大损害,只好让众大臣再想想办法,看如何能劝服公主。 那夜,纳兰誉特地去了安贵妃的寝宫,心事重重。 寝宫内清香阵阵,丫鬟们正乖巧地陪在安贵妃身侧,目不转睛地观望着娘娘筛选上好的香料。 一见陛下前来,安妃带着侍女们跪地行礼,纳兰誉知道安妃身子弱,怜惜地将她扶起,夫妇俩携手坐下。 安妃一边为陛下揉肩,一边温声道:“臣妾听下人们议论着,说容儿因为联姻一事拿着剑到大殿上发脾气了?” 纳兰誉疲惫地闭上眼睛,微怒道:“这丫头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说罢纳兰誉咳嗽起来,安妃赶紧叫丫鬟奉上一盏清茶,忧声道:“陛下莫气,容儿只是性子烈了些。” 纳兰誉冷哼道:“都是二十二岁的姑娘了,让朕怎么不担心!朕看她啊,还对那个混小子念念不忘!早知道那混小子会如此伤她心,六年前,朕就应该狠下心来杀了他!咳咳……” 安妃急忙为陛下顺顺气,柔声道:“好了陛下,不说这事了。臣妾今日为陛下调制了一款安眠香,能助陛下入眠,清缓心脾,还给容儿也准备了一些,也不知道她一个人住在墨苑是否睡得好……” 纳兰誉一时感怀,握住安妃的手,十分愧疚道:“安妃真是有心了,可容儿那丫头还老是欺负你,都是朕不好。” “陛下折煞臣妾了,当年若不是臣妾入宫,沈姐姐也不会伤了心又伤了身子,后来又早早地去了,不然,容儿也不会如此记恨陛下……臣妾又不争气,至今也未能替陛下诞下子嗣,臣妾现在只想好好照顾容儿,来弥补之前的过错。” “皇族之事,身不由己啊……” 纳兰誉将安妃拥入怀中,愁容满面。 夜色正静谧,一道急匆匆的身影十万火急地从宫外飞奔进来,跪倒在安贵妃的寝宫前,大叫道:“不好了!陛下!大事不好了!公主殿下只带了三两个护卫,连夜赶去中原了!说是要亲自拒了这门婚事!把婚书拿回来!” “你说什么!” 纳兰誉大惊,整个丝萝神宫的烛火又瞬间燃了起来,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纳兰誉赶紧派了一支精兵追了上去,同时为了安抚南国的百姓,谎称是公主殿下想在大婚前亲自去见一见未来的夫婿,这才让百姓们放心了许多。 众大臣也是十分担忧,想到公主殿下在六年前曾经独自外出,当时便遭遇了危险,如今再带着零零星星的护卫出城而去,实在令人放心不下,况且公主也正在气头上,如此折腾下去,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