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天,在一个有些闷热的下午,余冬重新打包了一个轻便的行李袋,站在自家的门前,对面站着的就是自己的父亲余正舍。 “孩子,真的想好了吗?不后悔吗?”余正舍轻声问道。 “爸,此时的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以后你就在家里打理一下庄稼,喂喂牛,养养猪,别再出去打工了。等我找到工作一定会打电话告诉你的。”说着余冬眼里不知不觉含满泪水。 余正舍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说道:“傻瓜,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在外面混不下去,一定要回家,别干傻事。好了,快走吧。” 余冬看了眼自己温暖又破旧的土坯房,急忙对父亲说道:“爸,等我挣够了钱,咱就盖新房,我一定会让你住上新房的。” “行了,快走吧,你自己过得好就行了。”余正舍轻轻地拍了下女儿的肩膀。 旁边的大黄一直摇着尾巴焦急地转来转去,余冬俯身轻轻地拍了下它的头,说道:“大黄,我走了啊!”大黄轻哼一声,尾巴摇得更急了。 告别了父亲,余冬来到村口等待公交车。 正执初夏,天气还不算太热,阳光照着余冬白皙的脸庞,脸上不觉泛着一抹红晕。她来到了路旁的树荫下,望着山上一块块梯田,还有蜿蜒崎岖的山路,心里不自觉充满渴望,她要走出这里,看看外面的世界。 微风吹过,香甜的青草气息扑面而来,不时有几辆牛车从身边经过,泛起一阵阵尘土。村子里都是土路,唯独这么一条柏油路,路面已是坑坑凹凹,但对于山里人而言已是实属难得了。 记得上高中那几年,每逢回家又遇上阴雨天,村子里泥泞的道路让人寸步难行。在余冬返校的时候,余正舍就会穿上他那双黑色的大雨靴,把余冬的行李放到小平车上,然后让她坐在行李上,艰难地在泥泞的道路上行走着。一路上,余正舍会给余冬讲好几个笑话,两人笑得前仰后合,甚至差点栽到泥水里去。 想到这儿,余冬会心地笑了,心里默默地说道:“爸爸,我爱你!”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通往小镇的那辆再也熟悉不过的公交车来了。她需要到小镇上坐通往城里的公交车,所以还是那个司机,还是那个售票员,还是镇上那个站点下了车。 又一次漫长的等待,她终于等到了那辆崭新而又宽敞的公交车,这是她渴望已久的车,每每看到它总有想坐上去的冲动,今天终于如愿以偿。 车停住后又一阵尘土袭来,余冬咳嗽几声。追到敞开的车门前,探进身子。司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面相平和,余冬轻声问道:“这车通往城里吗?” “嗯,是的,快上车吧!”司机大哥高声应着。 余冬赶紧上了车。车上零星坐着几个人,都打着盹,无精打采的,对于这个刚上车的女孩都懒得看一眼。余冬找了最后排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这时售票员过来了。 余冬抬起头,仔细观察着这位售票大姐。只见这大姐皮肤黝黑,头发自来卷,梳着个马尾,额头前面的卷毛夸张地竖着,乍一看跟张飞似的,愣是吓了余冬一跳。 “到哪儿下车?”售票大姐没有表情地问道。 “到城里下车。”余冬小心地回答道。 “三十五块。”售票大姐一边写着□□一边说着。 余冬从口袋里拿出父亲提前给的零钱,找出正好的三十五块给了她。售票大姐接过钱,把一张票据递给余冬,说道:“拿好了啊!” 说完,转身走回原来的空位上坐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车窗外。余冬就纳闷了,难道所有的售票员都是这个样子,看样是严重的职业病。 公交车缓缓驶离了小镇,渐渐走向了通往城里的大公路,余冬甭提有多兴奋了。她趴在车窗上,看着一座座大山渐渐远去,视野也逐渐变得开阔,她默默地说道:“亲爱的故乡,再见!” 大约三个小时后,平缓的道路,舒适的座椅让余冬不觉得打起瞌睡来。刚要睡着,司机大哥一个刹车把余冬晃醒了,接着车门处缓缓上来一个人。 那人提着一个拉杆的行李箱,身后还背着个大的双肩包,沉甸甸的。余冬不自觉地看过去,只见他身高一米八五左右,身上穿一身蓝黑色短袖运动衣,脚蹬一双白色运动网鞋,留着中分头,别提有多帅气了。 这男生上车后也走到最后排,取下双肩包放在行李架上,在另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这时候售票大姐也过来了,她那套永久不变的话又来了。 “到哪儿?”“六块。”“拿好了啊!”余冬听得最清楚的一句话是那男生的下车地点竟然跟自己一样。 余冬不时地偷偷瞄向男生,真是生的俊俏,皮肤白皙,鼻子高挺,嘴唇的线条性感迷人,尤其是他那双黑色的大眼睛,深邃而有神。余冬已是二十岁的年龄,难免心潮澎湃。 男生忽然一抬头,正好对上余冬那双贼溜溜的大眼睛。余冬忙收起自己失态的双眼,脸红了一大片,不过这男生却注视她很长一段时间才移开视线。 男生从口袋里掏出一部白色的手机,在手机上插上耳麦,戴在耳朵上一折座背闭目养神起来。 余冬看傻眼了,这男生还有手机?这是什么年代啊?再看看自己,手机对自己而言就是个梦想。余冬的家里连个座机都没有,每次给爸爸打电话,都要找个公用电话,花上几毛钱打给邻居大婶家,邻居大婶再跑到余冬家找余正舍。打个电话就跟打游击一样,既费钱又费力,所以她没有重要的事一般不会给家里打电话。再看看这个男生,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一路上车走走停停,陆续上来几波人,又下去几波人,终于到了城里。 司机大哥大声嚷道:“到城里的下车了!”余冬忙拿起行李袋往车门走去,后面男生紧跟着也站起身,戴着耳麦下了车。 刚下车,余冬就被眼前的繁华吸引了。一座座高楼矗立在云端,人潮涌动,车辆川流不息,骑电动车的,骑高级自行车的满大街都是。宽阔的水泥大路两旁绿化得非常美丽,哪里再是她那破旧不堪的小村子。 正在惊叹之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余冬身边经过,是那男生,余冬想都没想快速跟了上去。男生一心听音乐,也没注意到后面的余冬。他一边哼着曲,一边悠闲地踱着步子,走到一个有凉亭的地方停了下来。摘下耳麦,打开手机,不知在跟谁通电话。 余冬就站在离他六七米远的地方,她怕被男生发现,靠着一棵树蹲了下来,旁边的路人不时投来疑惑的目光。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作为一个刚高中毕业没出过门的学生来说既陌生又害怕。她不知自己该往哪儿走,第一步该干什么。虽然在家里她已经盘算好了该走的每一步,但真正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却让她寸步难行。余冬本来就是路盲,再加上车子兜兜转转很多地方,她现在是真的找不到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