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更令黄纨在意的是,带镣背后的含义。
号头先前和大家提过,如果没有违反纪律的话,只有被判了死刑的犯人,才会在号子里带镣。
一旦在号子里带了镣,就意味着审判机关已作出了死刑判决,死亡近在咫尺。
早上楚汐被带走的时候,号头就意味深长的叮嘱过大家,对于带了镣的狱友,一定要多照顾些,将死之人,性格往往会变得多疑、敏感又暴躁,已被置之死地,自然不会再顾忌任何事。
然而带了镣的楚汐却并不像号头说的那样。
她的面容依旧温和平静,脊背挺得笔直,除了走的有些慢外,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只有黄纨注意到,楚汐脚腕处的裤子上已出现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楚汐坐下后,黄纨立刻撕了两条干净的棉布背心,用柔软的棉布小心的缠绕着她的脚镣,又用多余的布条系了根绳子拴在了脚镣中间的铁链上,走路的时候用绳子提着铁链,多少能轻便一些。
见黄纨红了眼睛,楚汐反倒笑着在她耳边低声安慰道:“哭什么,这是好事,以后咱们顿顿都有烧鸡吃,可乐让你喝个痛快。”
楚汐这话并不是纯粹的安慰,自打她带镣开始,不止黄纨,监室里的所有人都过上了顿顿烧鸡吃到饱,可乐牛奶当水喝的神仙生活。
狱友们都很感激楚汐,因楚汐带了镣,每天大多时候都半靠在炕上,活动受限,狱友们便都主动过来帮楚汐按摩,擦洗身体,或是陪她聊天解闷。
说是聊天,往往都是狱友们在说,楚汐安安静静的听着。
相处了半个月,狱友们或多或少也知道了楚汐的喜好,便都捡些各自家庭中的温暖故事讲给她听,楚汐很喜欢听这些事,不时还会挑起话头,让狱友们再讲一遍,丝毫不觉得厌倦。
半个月的时光转瞬即逝,在楚汐的投喂下,监室里的狱友们各个红光满面,其中几个狱友明显胖了一圈。
只有黄纨心里始终觉得不踏实。
从楚汐被提审到死刑判决结果出来,仅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流程走的这么快,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让楚汐早日在看守所里吃上烧鸡。
管教先前找自己谈心时,也交代自己务必看紧楚汐,一旦发现楚汐有了负面想法,要第一时间报告管教。
一切的一切,都在指向一个极为可怕的答案:楚汐的死刑复核程序,恐怕也会走的很快。
可事已至此,黄纨也清楚自己的担忧并不能改变任何结果,只能努力的照顾好楚汐,绞尽脑汁给楚汐多讲些自己与母亲之间的温馨故事。
然而黄纨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出现了。
这天傍晚,管教走进了监室,语气沉重的对楚汐说道:“今晚是你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整座监室瞬间陷入了寂静,狱友们震惊的看向管教,不敢相信这一天竟来的这样快。
楚汐也怔了一会儿,却并未露出任何恐惧或绝望的神色,而是轻轻点了点头,看向管教笑道:“我知道了,谢谢管教。”
在看守所工作了十余年,管教经历了无数次在死刑执行前夜通知犯人的时刻,像楚汐这般淡然的,管教还是第一次见到。
“楚汐,你还有什么心愿吗?想吃些什么,或是和家里人见上一面吗?”管教问道。
楚汐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想喝碗我妈亲手熬的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