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家兄弟暂住在桃夭家,赖药郎悉心为赖药儿疗伤,桃夭照顾二人的生活起居,也担负起了每日给赖药儿熬药、换药的任务。 魅的办事效率出乎赖药儿的预料,不过才短短数日,他们就将无眼之蛇、绝域之耳、雪山之火和极地之手找回来复命,“七大恨”已被聚齐了四恨,如今只差剩下的三恨,就能配制出治疗早衰症的药,赖家兄弟自然开心不已。然而,在此紧要关头,魅却遇到了困难。 “那里是禁地,我们进不去的。” “小主子,龙族不好惹,还是另外想办法吧。” “是啊是啊,小主子,不要去那边好不好?” 桃夭静静地听着三只魅极力劝阻自己,沉吟许久,突然问道:“龙冢里真的有很多龙牙么?” “有的。”最小的魅想也没想就应了声,却被旁边稍大点的那只魅给踢了一脚,察觉自己说错了话,最小的魅垂着头,不再言语。 “那里有人在看守么?”桃夭接着又问了一句,却没得到任何回应,她的目光扫过三只魅,指了指最大的那只,道:“你说。” “没人看守。”虽然不太情愿,魅还是应道,“可是,小主子,那里实在太危险了,且不说龙族,就是守在不周山外面的其他妖魔,你也对付不了啊。” “你说的没错,以我现在这点儿能耐,确实对付不了。”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桃夭还是很清楚的,不由得摸着下巴,望着星空喃喃道:“要是大吏吏在就好了,他认识的人多,说不定也曾结识过一、两个大荒那边的神仙呢。” 听她这么一说,三只魅也想念起出门多日未归的赵吏来了。 “主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许是做大事去了。” “嗯嗯,我看也是,咱家主子可是冥界的大人物,自然是要做大事的。” 一旁的桃夭突然笑了起来,赵吏要是知道家里这几只对他如此的崇拜仰慕,怕是会高兴地飞起来吧?哎,可惜他不在,眼下这些事情,还得自己想办法解决才是。 “先不说这个了。”虽然亢龙之齿的事有些棘手,好在还有另外的消息,桃夭忙转移了话题:“你们不是说已经有‘黑夜之露’的消息了么?是什么,说来听听。” 说起这个,稍大些的魅突然来了精神,蹦跶到桃夭跟前,大声道:“我知道、我知道,‘黑夜之露’其实就是深海里的大章鱼,据说西海里就有一只呢!” 桃夭了然地点了点头,又有些疑惑:“原来就是章鱼啊……” “才不是的呢,小主子,你别听他胡说。”最大的魅嫌弃地把还在得意的另一只给挤开,纠正道:“不是章鱼,而是它的墨汁!” “是墨汁吗?”稍大些的魅抓了抓脑袋:“可我怎么记得谛听说的是章鱼呢?” “就你那急脾气,谛听话还没说完,你就跑了。” 眼看着两句话不合就要动手,桃夭忙把他们给拉开,一边训了几句,打发他们回灵位里休息,勒令今晚不许再出来。 第二天本想和赖药儿商量去西海的事情,谁知,李布衣却比自己早了一步,拿了块劳什子的沧海暖玉来找赖药儿,说什么这块玉和秦始皇以及长生不老药有莫大的关系。 虽说赖家被誉为“神医世家”,赖药儿更是被人称为“医神医”,可是,医不自医,早衰症由始至终都是他最大的心病。如今有了长生不老药的消息,要他坐视不理肯定不可能,所以,桃夭也没阻止,只是叮嘱他万事小心,若是不成,他们还有后招,不必太过灰心。 对她的善解人意和体贴,赖药儿既感激又庆幸:“放心,办完事我很快就回来,在家乖乖等我。” 拉着他的手,桃夭乖乖点头,可真要她待在家里是不可能的。乘此机会,她要赶往西海,雇一条大船,出海抓章鱼去。 任她一路上紧赶慢赶,还是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才抵达西海边上。放眼望去,碧海的水,蔚蓝的天,水天交际处,延绵的白云缓缓浮动,美得让人心醉。 深深吸了口气,桃夭情不自禁地露出笑颜。 “姑娘要出海么?” 清朗温润的男声传来,让桃夭一惊,循声望去,原来是个船夫。 “是。不过你的船,确定能出海么?”不是桃夭挑剔,眼前不过一叶扁舟,遇上稍大些的风浪就会翻船,她可没有胆量乘这艘船出海。 船夫伸手抬了抬戴在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双沉稳深邃的眼眸,看着桃夭点头轻笑:“姑娘且放心,我这船虽小,却经得起风浪,莫说出海,便是下海捉蚌捕鱼也是没问题的。” 不知为何,在看到他眼眸的那一刻,桃夭便对他产生了莫名的信任,连价钱都没有问,就上了船。 “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从南方来。” “那么远啊?一定是来办极重要的事吧?” “嗯,人命关天呢。” 和船夫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桃夭暗叹船夫真是厉害,这么一条小船,竟能在海面上行驶得又快又稳。回头悄悄瞅了他好一会儿,桃夭不禁觉得有些可惜,瞧那样貌、气度,世上能及得上他的人怕是不多,怎么就甘心做个小小的船夫呢?不自觉地摇头叹气,下一刻,她又被天海之间的美景给吸引了去。 叠风轻撑船桨,默默看着桃夭此刻娴静的模样,嘴角不由轻轻往上翘。在昆仑虚时,她活泼闹腾,总能闯出些祸事来,气得他直跳脚。 听闻巡海夜叉来报,说青丘小帝姬到了西海的地界,起初他还不信,直到在海边真真切切地见到她,他便化作船夫,撑着轻舟出现在她面前。 明知她此生的命缘早已注定,还是没能控制住那颗等了、盼了、念了她数百年的心,急切地想要靠近她。哪怕只是这样远远地看着,只要能和她多待一会儿,他也心满意足了。 数百年前若非自己,她又怎么会闯下大祸?到头来,他却连最后一面都未能与她见上。如今再相逢,物是人非。此时在她心里,装着的是另一个男子。而他,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大哥,我听说这海底有只很大的章鱼,是真的吗?你在这里摆渡,可曾见过或者听说过?”安静了好一会儿,桃夭突然回头问道。魅的消息绝对是可靠的,可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想办法如何将墨汁弄到手,也不晓得这只章鱼可有四处溜达的习惯,可会时不时地浮出水面打望眼前的美景? 她竟是为了“墨玉”而来!叠风微微挑眉,小心打探道:“这海里的章鱼可多了,大大小小数不清,不知你要找的是多大的呀?” “墨玉”在海底也已修行了近万年,却依旧未能修成人形,登不得仙班。叠风知它是少了份功德,不晓得桃夭这次寻来,可能助它功德圆满? “当然是越大越好!”桃夭看向叠风,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热情又兴奋:“最大的有多大呀?你可曾见过么?” “见过。”叠风点点头:“不过你一个小姑娘,找那么大的章鱼来做什么?吃么?说起来,它的体型可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宅院还要大上几分呢。” 原来有这么大啊!被惊到的桃夭把眼睛瞪得溜圆,愣愣地摇头道:“我可不是要吃它,只需要些它的墨汁就好。” “哦?那章鱼的墨汁又苦又腥,吃不得用不得,你要它来做什么?”叠风奇怪地继续问道。 桃夭看了他一眼,抿着嘴笑了笑,才道:“做药引。” 叠风蹙眉:“药引?” “嗯。你听过‘七大恨’么?里面有味药引,就是这章鱼的墨汁……”喃喃地将“七大恨”和赖家的早衰症讲给叠风听,说完了桃夭才觉得自己唐突,怎么跟个陌生人说起这些来?她怎么会对他生出莫名的信任?好似在他面前,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无妨一般?不由得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跟你说这些。” “无妨。”叠风笑得温和,他喜欢她什么事都对自己讲,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既然‘黑夜之露’对你如此重要,我倒是有办法帮你取些来。” “真的么?”桃夭噌地站了起来,让小舟不安地左摇右摆。 “别动!”怕她不慎跌水,叠风忙悄悄施法将船身稳住,又嘱咐她道:“小心些,慢慢坐下。” 突然的灵力波动还是引起了桃夭的注意,她再次盯着眼前的叠风仔细打量,小声问道:“大哥,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虽被她识破,叠风也不甚在意,将斗笠摘下来,直视她好奇询问的双眼,道:“你且安心,我只是在此处修行,对你并无恶意。” “嗯,我知道。”从刚才的灵力波动桃夭就看出,叠风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若是他想要对自己不利,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叠风看着她眉眼带笑:“那你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帮你取些墨汁回来。” “等等!”桃夭将他拦住,不放心道:“可会有危险?” “我同那‘墨玉’有些交情,它不会为难我的。”叠风说完纵身跃入海里,桃夭只听得一句:“你且安心等着便是。” 紧张地看着恢复了平静的海面,桃夭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或许是一盏茶的时间,或许是一柱香的时间,或许更久……等叠风从海里跃出稳稳当当地站在她面前时,她也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见他笑得如沐春风,提在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是落了回去。 握着装有得来不易的‘黑夜之露’的瓷瓶,桃夭知道再多的感谢之词,都不足以表达自己对他的感激,却还是不住地向他道谢。 站在岸边,桃夭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大哥,我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呢。” “你唤我一声‘大哥’足矣,其他的不必介怀。”对于眼前的她而言,自己是谁并不重要,叠风只愿她一世安好。 许是他不愿提及自己的名字,桃夭了然地点点头,再次道了声谢,才带着些不舍地转身离去。待她再回头时,哪里还有小舟的影子,想来他已经走了吧。略微有些失望,桃夭收拾心情,加快了步伐往回赶。 “夭夭!” 突如其来的呼唤,吓了正在赶路的桃夭一跳,看到匆匆赶来的某人,她顿时雀跃地朝他跑了过去:“赖大哥,你看,我找到‘黑夜之露’了!” 赖药儿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又是担心又是感激,却不忘霸道地交代道:“以后不许再一个人出来,听到了没有?要是你出了什么事,让我以后怎么办?” “我不是好好的吗?”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桃夭带着些撒娇道,将瓷瓶塞到他手里:“你快看看,我找到‘黑夜之露’了。” 一路暗中相随的叠风看着眼前的一幕,默默地转身而去,他总算可以放心地离开了。接下来,他只需去龙冢找到亢龙之齿,剩下的,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