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医药世家的赖药儿,从小到大见惯了生老病死,却从不相信世上的鬼神之说。听桃夭突然问起,他自是摇头,却不是很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桃夭早就习惯了,对着赖药儿勾唇笑笑,无所谓道:“既然你不信就算了,我也无话可说。” 桃夭不失礼貌地浅笑着走开,留下赖药儿独自待在原地,细细琢磨她的话。去给宋晚灯上了柱清香,跟着就向沈星南夫妇告辞,这次她是真的该走了。 回到聚贤镇时已是深夜,早出晚归的人们都已经进入梦乡,路上只有她还在外面闲逛。随性的漫步在小镇的青石板上,凉风阵阵,耳边不时传来几声虫鸣或者犬吠,一派的祥和宁静,让桃夭微微勾起嘴角,她喜欢这样的平淡闲散,不用去猜度揣摩别人的心思想法,简单而又美好。 从街旁闪出一抹黑影,跟在桃夭身后两步的地方,细声细气道:“小主子,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在这儿等了你两天,赶快回去吧!” “赵吏在家么?”今晚的天气不错,她还没有走够呢,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步伐的速度不减往前走着,没有要停的意思。 “不在。”黑影飘忽不定地继续跟着她,细小的声音夹杂在风里,好像随时都会被吹散:“傍晚的时候主人出了门,到现在都没回去。” 桃夭点点头,看样子,自己不在的这两天,他在家过得很是潇洒快活。回身冲着黑影摆摆手,桃夭突然跑了起来,风里传来她的声音:“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我想一个人再走会儿。” “小主子、小主子……”黑影追了两步就停下来,垂着头,有些不开心:“不能先回去点两炷清香么?我们几个都快成饿死鬼了。” 看着桃夭跑远的身影,来接她的小鬼颓丧地转过身,边走边发出吚吚呜呜的哭声。 旁边一户人家响起女人惊骇的声音:“孩子他爹,你听,外面是不是有人在哭?” “听错了吧?”男人梦呓般嘟囔一句:“都这么晚了,哪儿来的人啊?别瞎琢磨了,赶紧睡吧。” 近来聚贤镇出了件怪事,很多新坟被挖,尸体也不翼而飞。村民们都在传是邪祟作怪,越传越离谱,越传越夸张。大家都找到镇长要他想办法查清此事,若是真的有妖邪,得赶紧找个有本事的法师来做法。 赖药儿初听闻此事就觉得诡异,他是不相信世间存在妖魔鬼怪的,邪祟一说更是荒谬,他去被盗的墓地查看过,应该是人为。只是,要这么多的尸体来做什么?思来想去,竟赖药儿想起了一个人。 “赵先生,你就帮帮大家伙儿吧!” 从墓地回来,赖药儿经过一条小巷,就见很多人围在一户人家门口,为首的正是镇长本人,而在他对面那个,竟是上次在春香楼见过的赵吏! “大家都知道你法术高强,请你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乱,收了它,也好让大家伙儿安心。” “是啊,求求你了。” “赵先生,你就去看看吧。” 赵吏倚在门槛上,摸着下巴,一脸为难的望天,等镇长和村民七嘴八舌地说完,才咂咂嘴看了大家一眼,然后问镇长道:“我做这事儿有报酬吗?多少?” 话丑理端,总不能使唤他白干活儿吧?他还有一家人要养活呢! 镇长“呃”了一会儿,伸出一根手指:“纹银一两。” “打发叫花子呢?”说完,赵吏甩了个白眼,转身进屋就要关门。 候在外面的人当即炸了锅,上去把门抵住,嘴里嚷着有话好说,好像真的怕他会不管。被众人推上前的镇长立马改口:“十两!十两银子!” 赵吏一松劲儿,刚刚用力抵门的几个人全都栽进院子里去了,他上前两步,朝镇长摊开一只手掌:“那说好了,先交定金,五两,谢谢!” 赖药儿站在一旁见他轻松把五两银子骗到手,忍不住笑了起来,暗自猜测他是做什么营生的。又道有这么个坑蒙拐骗的爹,教出来的女儿却没有半分的市侩气,特别是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睛,让人难忘。 既然收了钱,赵吏回屋收拾一下,再出来时,已是一身青色长袍,头挽道髻,手拿浮尘,身背一口宝剑。目光炯炯,满身的正气中又带了三分轻佻,倒是也有模有样。 等大家领着赵吏离开之后,赖药儿才走到敞开的门外,伸长了脖子往里打望:“有人在吗?” “谁啊?”屋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应和,让赖药儿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紧接着,身着素衣、戴着面纱的桃夭快步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是他有些诧异,放慢了脚步走到他跟前:“你怎么来了?” “我是路过,刚才在外面,看到镇长他们来请你爹,所以……”说着,他熟稔地抬手取下她的面纱。没见到时还不觉得,此时见到了,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是如此地想念着她。 桃夭被他的举动给惊了一下,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忙侧过身对赖药儿道:“进来坐一会儿吧。”自己则走在头里,很快就沏了两杯茶出来。 院子并不大,却种了好些花草,应季的那些正在争相开放,其它的也都长得葱翠可爱。靠墙的地方种了几排竹子,微风吹过,竹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坐在小院里,捧起一杯香茗,让人莫名地静下心来。赖药儿很喜欢这种感觉,抬眼看了看对面的桃夭,只有这般清幽的环境,才会养出这般恬淡的女子吧? 静静地坐了会儿,赖药儿才问起镇长为何会来请赵吏,接着又告诉桃夭自己查到的结果。桃夭也觉得此事蹊跷,被赖药儿几句话就诓得答应同他一起调查此事。 路上赖药儿同桃夭说起了自己的猜测和怀疑,也提到了自己的死对头鬼医诸葛半里,不想桃夭竟很有兴趣地问道:“鬼医?他能医鬼的么?” “当然不是,傻瓜!他不过是用那些尸体,来炼药罢了。”刮了下她的鼻子,赖药儿摇头叹气道:“唉,我该说你是天真呢,还是傻呢?” “你刚不是叫我傻瓜么?当然是傻了。”白了他一眼,桃夭赌气似地说完,扭过头去大步往前走。 赖药儿笑得有些无奈,忙追了上去,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天色渐晚,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将就着露宿一晚。还好在路上捉了只野兔,这会儿,正被赖药儿放在篝火上慢慢翻烤,今晚的晚饭算是有了着落。 桃夭坐在他身边托着腮,不时往火堆里加些柴火,眼巴巴地看着即将烤成,早已香气四溢的兔肉,对赖药儿道:“我还以为你就会给人看病,想不到还有当厨子的天赋。” “这算什么,我会的可多了。”赖药儿挺直了脊背,又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挑眉道:“像我这么优秀的男人可不多见,要不要考虑考虑?” 毫无诚意地敷衍着“呵呵”笑了两声,桃夭看着他笃定道:“看来,赖大哥你也是个视脸皮为身外之物的洒脱之人呢。” “过奖过奖。”被人拐着弯儿骂了的赖药儿,此刻的心情很是愉悦:“这可是你头一次叫我赖大哥。” “是么?”桃夭有些懵,她倒是没在意过这个,现在再回头想想,竟记不清楚之前是怎么称呼他的了。 前面不远的地方有条小溪,吃过兔肉的桃夭过去洗了洗,正要往回走,就见草丛里冒出来一只鬼,冲着她倒头就拜:“姑娘救我。” 他们一路都在追查诸葛半里的消息,想不到,最后竟从一只鬼的口中得知了确切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桃夭就引着赖药儿往那鬼说的方向而去。半个时辰之后,果然发现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山洞,不过,这里守卫森严,到处都是天欲宫的人,要想闯进去并非易事,还得另想办法才行。 “随我来。”有了金手指的桃夭成竹在胸,拉着赖药儿径直往海边去,很快被她找到了另一个入口。 赖药儿觉得奇怪,这件事明明是两个人一起调查的,怎么她知道的事情会比自己多了许多? “你怎么知道这里就是入口的?”走在黑黝黝的密道里,赖药儿还是没忍住,把他的疑惑给问了出来。这里面太黑,担心她会看不清摔倒,赖药儿一直都拉着桃夭的手,将她护在身边。 “别问了,反正说了你也不会信。” 若说是鬼告诉她的,他会信才怪!已经碰过一次壁的桃夭摇摇头,选择了沉默。脚下突然被凸起的石块绊了下,桃夭“呀”了声直直地往前扑了下去。还好赖药儿反应够快,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因为黑暗,视觉变弱的同时,其他的感官却变得异常灵敏。 两个人面对面紧紧地靠着,赖药儿一只手握着桃夭的手腕,一只手搂着她纤细的腰。鼻尖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桃花香,耳畔传来的,是两个人故意克制的呼吸和过快的心跳。 “你没事吧?”低沉带些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呼到她的脖颈上,让桃夭不自觉地抖了抖,就听赖药儿又问道:“冷么?”同时他收紧了手臂,将自己抱得更紧了。 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桃夭磕巴道:“我、没事。我们还是继续走吧。”说着,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赖药儿跟着松了力道将她放开,重新牵起她的手。 躲在暗处偷听诸葛半里几人的谈话,他们才知道,叶梦色竟然被抓来这里。明天的飞来峰之约,天欲宫的人已经备好□□,为的就是一举歼灭白道人士。□□还只是半成品,而诸葛半里准备用叶梦色来试毒。 听到叶梦色惊恐无助的尖叫,赖药儿要桃夭留在密道接应,自己出去救人,顺便对付诸葛半里。看着他施施然地走出去,桃夭竟生出一丝担心。外面响起瓶瓶罐罐打碎的声音,以及诸葛半里的怒吼,桃夭下意识地捏紧了双手,只期望赖药儿能快点儿回来。 再看到赖药儿时,桃夭没发现自己几乎是冲到他面前去的。见她满脸的担心,赖药儿眼底闪过一丝欣喜,上前抓住她的手,道:“快走!” 好在密道里有机关,落下的碎石封了路,他们三个暂时安全。只是现在已经涨潮,要想从秘密入口出去,得等到明天了。叶梦色急着通知大家小心天欲宫的阴谋,一直嚷嚷着要出去,被她吵烦了的赖药儿,用从诸葛半里那儿顺来的毒蝎子蛰了她一下,当即就昏了过去。 扶着叶梦色躺好,赖药儿看着手里的毒蝎子,喃喃道:“诸葛龟/蛋还有两下子,可要是解不了你的毒,我就枉称‘医神医’。”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知道赖药儿是为了救人,可是这里连一珠草药都没有,桃夭不知道他要怎么给叶梦色解毒。 赖药儿也有些犯愁,暗自思索。不过,在听到一阵低低的“嘶嘶”声后,他突然看着桃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