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慎端起那不属于他的酒盏,喝了一口,面色稍霁:“你能说到做到就行。”
玉和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她赶着日子来见他,可他却以为她在故意拖延,早一日,缓一日,终究也只能见一次罢了,她道:“我不知道当初临渊来接我是你的主意,只以为风师兄不想让我死在太极殿前,免得脏了昆仑的地方,心里恨极了他,便连带昆仑也一起恨上了。”
元慎叹息:“这个主意不成功,临渊死了,你最后还是来了妖族。”
玉和苦笑了两声:“这大概就是命吧。”又问他:“这酒都是我在喝,你怎么不喝,不讲义气。”
元慎无奈,畅饮了一口,酒盏见了底,玉和给他满上,他挑了挑眉头,坐得远了些,酒劲烈,那一盏下去,他已经隐隐感到头晕了。
玉和心想,她性子冷清又刚烈,不是那种爱撒娇卖痴的小女儿家,当年又是情窦初开,不懂对爱郎曲意逢迎,世上绝大多数男子,都不会喜欢她这种性格的女子,更何况,男儿膝下有黄金,元慎他,怎么可能会对需要行跪拜大礼的师父动心,她问元慎:“你老实告诉我,你心中,到底有没有钟意的女子?”若是有,必定是个招人疼的妙人儿吧。
元慎单手撑腮,醉眼朦胧看着她,开不了口。
玉和拍了拍额头,想起来:“忘了,你早就说过要修太上无情之道了。”
元慎轻轻应了一声,低头,神色难辨,端着酒盏喝了一口。
玉和喝完一盏,又倒一盏,猜测自己在元慎心中的印象必定怀极了,她辩解:“我当初,的的确确是想认认真真做你师父的。”
元慎笑了一下,醉意渐渐染红了双颊,晕乎乎地道:“你教得很好。”
玉和总算得到了些许安抚,她自谦:“我那时候也是摸着石头过河罢了,你天资好,无论拜的是哪一位师父,都会大有作为的。”
元慎醉醺醺地道:“你是我唯一的师父。”
她是他的师父,但也只是师父而已,玉和早就知道了,她道:“可惜我已经被逐出山门了,而佩剑清色,只能留在昆仑。”
元慎呢喃:“大道清明,万般色相吗?我的素情,说的是大道朴素,天地无情啊。”
玉和笑道:“你倒还记得清楚。”又向他卖惨:“清色已经与我没有关系了,说起来,你的御剑之术,还是我手把手教的,炼剑时,也是我带着你下的山,我是万万不可能再见到清色了,好想再看看素情啊,你能给我看看吗?”
元慎似是警醒了几分:“你想杀我吗?”
玉和道:“怎会?你的佩剑,只听你的命令,更何况,我从没想过对你刀剑相向。”
元慎笑了笑:“那倒是。”唤出佩剑,放到桌上。
玉和借着烛光,看见剑上刻着“素情”两个字,字体清正俊逸,正如元慎少年时的模样,忍不住伸手触碰,却被剑气所伤,手指立时见了血。
元慎醉得不轻,哪里还记得什么规矩体统,一把拉过玉和的手,连忙捏了个诀止住血,人喝醉之后,总会显露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元慎发了脾气,呵斥素情:“放肆,听话!”
素情怯怯收起了剑气,玉和轻轻抚摸上剑身,见素情果真不再抗拒她,举着酒盏递给元慎:“昆仑的修士死后,佩剑会投入昆仑墟下,重新炼化,我以前问过你,若我死了,你可会捧着清色,一把丢尽熔岩里,化成灰烬。”
元慎听不得这样的话,只觉感伤万分,接过来喝了一口,醉得舌头开始打架:“不会,你,不会死的。”
玉和默默握了握剑柄,又轻轻移到了他面前。
元慎已经醉得趴在了桌上,勉力维持着一丝清醒应付玉和,眼前人影幢幢,烛火又晃得他头晕,哪里看得清剑柄就在手边,就更不会去接佩剑了。
在盈盈的烛火光晕中,元慎隐隐约约看见玉和来到他跟前,似是在跟他说话,他却怎么也听不清,抵不过醉意,头一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