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村在大雪的世界里像个孩童一样睡着了。
宁恒走到家的时候。
天已近黄昏。
炊烟袅袅。
有米香飘荡,夹杂着肉香。
闻上一口,味蕾倍开。
推门入院,便见宁母圃氏走出柴房,面容带笑,走向宁恒,就要帮着拿书包:“恒儿,回来了,饭马上就好,一路来,没冻着吧,我本让你爹来接你的。”
“娘,不用。”
宁恒自顾的取下书包,心道,家里又没有马车,老宁来又有什么用。
“他爹,恒儿回来了。”
才不到十天时间,宁母站在宁恒面前上下打量,“这几日天太冷,恒儿,在书院没有冻着吧,你看,都瘦了。”
瘦了吗?
宁恒感觉这几日身体挺好的。
或许在天下母亲的眼里,壮成牛犊子,也还是瘦的吧。
“没有冻着,书院的松溪公免费赠我们一床被褥,哪冻得着,”宁恒走进柴房,见砂锅里熬着白米腊肉,香气飘飘,余光扫去,又见厨房的米缸里盛满了米,意外道:“家里发财了?”
“这不,你爹破了县里的案子,发了双倍俸禄,还得了县老爷的两赏银,全都买了米,还买了一块腊肉。”圃氏说到此处,眼睛眯弯着,“嗐,这天可真劲儿的冷,听说有难民冻死了,亏得你爹买米得早,昨日米价已经涨到二两一旦了。”
“这么贵?”
宁恒有些吃惊,这个年代,一旦大约有一百二十市斤左右。
也就是说,老宁的一个月一两七钱的俸禄,还买不了一百斤米,一家三口,一天三顿,一顿一斤米。
不吃菜的前提下。
只够糊口!
虽然县衙快手属于胥吏,不算正统的官流,但比起寻常百姓,要好上好几倍。
这样的前提下。
也只能勉强的活着。
感民生之多艰啊!
“要再下雪,还得涨。”宁母叹息一声,他只关心老宁,小宁一家三口人明天日子怎么过,“你爹刚转正,俸禄涨了点,但跟不上米粮上涨的价格,对了,先生没有催促下个月的束脩吧?”
“没有。”
书院的束脩明面上是交给宋昌明,一月二两的束脩,当然,可以用米粮肉来抵算,以宁恒在书院读这几天书的条件来看,并不算太贵,可也不便宜,至少寻常人家,这书,是读不起的,最多去混认几个字。
宁恒帮着摆饭,其实也没什么好摆的,一人一碗腊肉沁米,一碟冬腌菜。
主要是一家三口。
吃饭得有个仪式感。
屋内的火塘烧得很旺。
老宁见宁恒归来,也仅仅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回来了,就端起碗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
偶尔有炭火噼里啪啦作响。
待饭吃到尾梢,宁母小声道:“他爹,清河村的朱老财家招几个会缝补的去帮做点活,我寻思也没事,明日我便去做了,一天给二十文。”
老宁顿了顿,没有说话。
“你吱个声啊,散值回来,就成了闷葫芦,孩子好不容易回来,甩脸色给谁看。”
“哦。”
老宁吱了一声,继续把饭刨得干干净净。
“到底行不行啊?”
宁母圃氏拧着眉毛,似要发作。
老宁开口道:“家里照顾得过来吗?”
“放心吧,朱老财家不是扒皮,到点就可以回,你这话是啥意思?衙门又要当值?”
宁慎勇点头,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盐山那边要炼盐,这几日多了一些流民,县衙排我们过去当值,短时间内怕是很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