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朋友的重逢,并没有让我心感欣慰,反而有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阿迪不再是以前那条心态阳光,幽默风趣,忠心耿耿的牧羊犬了,即使是在我最为落魄时,我也宁愿相信我仍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但我没有办法评价阿迪,因为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遭遇,才会让它对人类有如此失望的想法。
烂尾楼四面都有铁棚围起,一道蓝色铁门始终紧闭着,铁门旁边空荡荡立着一座安保亭,显然已经荒废许久了。
人们是没法自由进出,当然,我们狗就不太一样,我们总会在许多夹缝或者窟窿中找到出口。烂尾楼西北边围墙被拱坏的铁皮洞,就是阿迪它们的杰作,我上次误闯也是从那进来的。
自从这里变成我们藏身的地方后,流浪生活似乎变得安稳了,不用再担心日晒雨淋的问题了。更重要的是,我能在这里找到归属感。我像当初在爱心救助中心一样,慢慢与其他土狗熟络起来——黄色那条叫大尾,黑色那条阿迪管它叫黑头,是个相当勇猛的家伙;还有一条棕色叫肥肠的,顾名思义是条肥狗,食量最大就是它了。
土狗们起初并不看起阿迪这条外形花里胡哨的牧羊犬,但几经周旋后,它们被阿迪的智力和统帅力折服,甘愿由其引导,包括带领它们闪躲人类的追赶,包括避开流浪猫狗救助中心的搜捕,因为他们总是打着城市文明的名义对它们赶尽杀绝,又或者是以关爱之名,将它们集中处理。
白天它们多在烂尾楼里活动,有时闲得无聊,就在泥沙地里刨地洞,它们也总会弄得满头灰。等到刨累了刨腻了,就趴在平房顶上休息,因为那儿刚好有一颗老榕树,阴阴凉凉的,可以挡住了大片毒辣的阳光,那也是我最常呆的地方,对于我这种年迈无力的老狗来说,这里就像我安享晚年的归属地一样。
“嗐,在想什么呢?”阿迪从后面汪汪叫住正在平房顶发呆的我。
“没什么,在回想以前的事。”
阿迪在我身旁躺下。烂尾楼平顶的风光着实不错,不管白天还是黑夜。
“过去的就随它去吧。”阿迪平静地说道。
“你说,萌萌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它那条小短腿,没有我们搀扶着还真跑不远。”阿迪昂昂昂地发出笑声。
“阿迪,我这条老狗已经行动不便了,要是能在老死以前,怎们仨在重聚,我相信会是非常棒的记忆。”我说。
这次轮到阿迪沉默。
“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但我相信,你不愿看见它现在这个样子。”
我惊愕地看着阿迪平静的脸庞,仿佛他描述的是一个不曾相识的同类。
“你见过它?”
“见过。”
“它怎样了?”
“不太好。”阿迪少了以往那股话不停嘴的劲,越发变得沉默寡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