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不记得了。”　　　　钟唯愣了，明显没想到唐昭居然是这个反应。　　　　“不过，”唐昭向前走了一步，微微一笑，“我倒是记得，你说过以后要嫁给我的。”　　　　“我才没跟你说过！我只——”钟唯及时闭上了嘴。　　　　唐昭加深了脸上的笑意，“你只是想过。对吧？”　　　　钟唯一时气结，咬着牙不甘屈服：“我只是计划过对你实施密室犯罪后，如何制造不在场证明。”　　　　唐昭一脸“原来如此”，道：“要不带你去我家熟悉熟悉结构？毕竟夜黑风高好办事。”　　　　他后半句语气特地放轻放缓，声量降到只有钟唯听得见。　　　　钟唯的脸可耻的红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你你你你……”　　　　唐昭见钟唯又羞又恼的脸，轻笑一声，不再逗她。　　　　他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将她拉到伞下，“前面不远有家餐厅的味道还不错，去那吃吧。”　　　　钟唯看了眼牵住她的那只手，周遭的空气潮湿清凉，他的手干燥温暖。　　　　她甚是纠结地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甩开。　　　　“你常来？”　　　　唐昭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来过。”　　　　“哈？那你……”　　　　“善用手机搜索功能。”　　　　“你什么时候搜的？”　　　　“你猜。”　　　　“嘁！”钟唯白了他一眼，“我可是要喝可乐的。”　　　　“有的。”　　　　唐昭早就在心里设想了无数次这样的场景，所以提前在手机上查好附近那家店既好吃又有可乐的。　　　　“你没去过怎么知道？”　　　　“你没叫过外卖？”　　　　钟唯被哽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现在许多APP都有附近美食的功能，只要点击自己喜好的店，就能知道里面有什么。　　　　钟唯懊恼地闭了闭眼，总觉得自己每次在唐昭面前都像个白痴。　　　　但她还是挣扎道：“没有，我健康饮食。”　　　　唐昭笑了一声。　　　　等上菜期间，唐昭故意问道：“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钟唯喝着刚端上来的名为“黑白天使”实则就是可乐加雪糕的冰饮，义正言辞地回答：“在家啃老。”　　　　唐昭早猜到钟唯不会说实话，他看了她一眼，然后从钱包掏出一张信用卡推过去。　　　　钟唯拿起银行卡看了看，“饭卡？”　　　　这不怪她，主要是因为她有一位小迷妹，正在读大学的白青禾，吐槽了好几次学校拿银行卡当饭卡的举措。　　　　唐昭因她接地气的形容笑了下，“可以这么说。”　　　　“我又不是在国内读的大学，给我干嘛？”　　　　“你可以啃我的。”　　　　钟唯又被哽了一下。　　　　唐昭继续道：“我还挺有钱的。”　　　　“……”　　　　唐昭从餐桌拿过纸和笔，写了几个数字递过去，“这是密码。”　　　　“……”　　　　钟唯思付着自己是要像小说里刚正不阿的女主把卡扔过去，大喊“谁稀罕你的臭钱”，还是毫不介意地说“不要白不要”然后把购物车清空。　　　　“唐先生，我们……没有熟到这个地步吧？”　　　　唐昭喝了一口柠檬水，“不如赶早。”　　　　意思是，反正迟早都会熟到这一步，不如现在就给你。　　　　钟唯觉得这卡，简直就是烫手的山芋。　　　　唐昭见她纠结的样子，道：“很为难？”　　　　钟唯把卡推过去，真诚地说：“很为难。”　　　　唐昭假装松了一大口气，“真怕你就这样收了。”　　　　“唐、先、生。”　　　　唐昭低头笑了一下，把玩着她推过来的卡，抬头问她：“如果换成满汉全席呢？”　　　　钟唯的眼睛亮了下，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考虑考虑。”　　　　“这小性子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唐先生倒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唐昭挑了挑眉，淡定地喝了一口柠檬水，“比如？”　　　　钟唯双臂搭在桌面上，轻声说：“老了。”　　　　唐昭眯了眯眼睛。　　　　钟唯拿起菜单挡住自己的脸，躲在菜单后面嗤嗤地偷笑。　　　　唐昭幽幽地开口：“我只大你三岁。”　　　　钟唯没有回话，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吸管搅着“黑白天使”，静静地看着浮在可乐上的雪糕被搅的打旋，融化的雪白像下雪般沉入深褐色的可乐里。　　　　唐昭收好卡，拿过桌上的餐布抹了抹手掌的汗，紧绷的情绪慢慢松懈下来。　　　　他们太久没见了，唐昭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内心既激动又紧张。　　　　刚才的举措便是他紧张的证据，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该如何和现在的钟唯相处。　　　　不过，钟唯并没有注意到唐昭的紧张。　　　　也幸好，二人并没有因此气氛尴尬，反倒冲淡了时间带来的隔阂。　　　　钟唯实在饿得不行，菜一上来，她的头就抬不起来了。　　　　唐昭吃到一半，朝她伸出手：“钟唯，你的手机借我一下。”　　　　钟唯正在和美食战斗，没有多想他这话背后是否有深意，就从背包里掏出手机递过去。　　　　唐昭划开她的锁屏后，见直接跳桌面，问：“怎么不设密码？”　　　　“懒。”　　　　唐昭看了眼依然埋头的钟唯，没有再说话，手指放在屏幕上指指点点。　　　　“好了。”　　　　钟唯接过手机放在桌面上。　　　　没多久，她的手机屏幕就亮了，手机铃声随之响了起来。　　　　钟唯瞥了眼来电显示，拿起手机：“怎么了？”　　　　“你丫的没事吧？刚有个自称是你男朋友给我发短信说你出事了，让我汇五万块过去。”　　　　“开什么玩笑？我母胎单身耶。现在四肢健全毫发无伤地坐在高级餐厅胡吃海喝。”　　　　“那行，你没事我就挂了。”　　　　“拜拜。”　　　　钟唯放了手机，端过冰饮喝了起来。　　　　唐昭像是被呛到了轻咳两声，抽过餐巾擦了擦嘴角，遮了遮扬起来的笑意。　　　　雨还没有停。　　　　路边的低洼处已经有了积水，一圈又一圈细小的涟漪打皱着倒影。　　　　钟唯的“再见”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唐昭已经把她拉到伞下，“走吧，我送你去搭车。”　　　　车站。　　　　钟唯看了眼手表，已经九点十分了。　　　　车站只有他们两个人。　　　　路上的车还是这么多。　　　　伞下的两个人都有意无意的保持着沉默，伞面的雨滴滴答答，伞尖落下的雨线仿佛又是一场淅淅沥沥的雨。　　　　车水马龙。　　　　霓虹晚笙。　　　　晚上九点二十分。　　　　“公交过了吗？”唐昭先打破沉默。　　　　“没有，那辆车比较慢。”　　　　“带了公交卡吗？”　　　　“带了。”　　　　“嗯。”　　　　沉默继续。　　　　钟唯原以为二人横亘着五年空白的时光，再相见应该没办法做到自然而然才对。　　　　可是没有，所以沉默会导致尴尬的场面，也并未发现在二人身上。　　　　反倒二人都享受着此刻静谧。　　　　时光就像，从来没有流走过一样。　　　　晚上九点三十五分。　　　　“唐先生，我的车要来了，再……”　　　　“我送你到家吧。”　　　　“不……”　　　　“够刷两个人的钱吗？”　　　　“啊……够啊……唐……”　　　　“怎么？你要抛下我一个人在这凄风冷雨的夜里吗？”　　　　“哈？”钟唯缓了缓，再道：“唐先生还是早点回去吧，家里人担心就不好了。”　　　　“我一个人住。而且……”　　　　“嗯？”　　　　“我母胎单身。”　　　　“……”　　　　钟唯觉得唐昭说这句话时认真诚恳的样子，有种莫名的……萌感？　　　　晚上九点五十八分。　　　　公交车停在原地十分钟了。　　　　前面塞车了。　　　　不是红绿灯路段，也不是十字路口路段，更不是高峰期，下着雨的大晚上还这么塞，车上已经有好些人不耐烦了。　　　　细细碎碎的交谈声在车厢响起来。　　　　有人在说是不是前面出事了，有人说着这下回到家不知道几点了……　　　　唐昭垂下眼见钟唯搓了搓手臂，脚步挪了挪，“还冷吗？”　　　　钟唯转过头，见唐昭已经用背挡住了空调吹来的冷风，摇了摇头。　　　　“累吗？”　　　　“还好。”　　　　“累的话，可以靠在我手臂上休息一会儿。”　　　　钟唯低垂着头，抓紧了扶杆，没有回话。　　　　晚上十点二十分。　　　　司机师傅撑着伞从外面回来，站在车门口甩了甩伞上的水，对大家说：“前面出了一起追尾的事故，好像有人受伤了，交警正在处理状况，说是再过十分钟就能通车了。”　　　　车上的讨论声更甚。　　　　钟唯动了动站得有点累的双脚，抬起头正好对上唐昭的眼睛。　　　　钟唯下意识地别过眼，然后又对视过去。　　　　“你累吗？”　　　　唐昭眼皮垂了下来，“好累。”　　　　钟唯抿了抿唇，刚才见他明明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　　　　“那……那……”　　　　“肩膀靠下好吗？”　　　　司机师傅启动了引擎，车轮开始转动。车上的人都因为惯性身体往后退，唐昭便顺势靠在钟唯的肩上。　　　　钟唯僵直了身体不敢动。　　　　他的脸因为车身的摇晃，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她的颈窝，他的体温直接通过皮肤传送过来。　　　　他的头发丝扎得脖子有点痒，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更要命的是，他的气息直接喷在颈窝上，呼气时热吸气时凉，每分每秒都在折磨着她的神经。　　　　即便车内开着空调；即便现在是晚上；即便外面下着雨温度降低了很多，她依然出了一背脊的汗。　　　　晚上十一点零七分。　　　　因为路上出了状况的缘故，她比以往迟了一个小时才回到楼下。　　　　雨越下越大，下车前手机收到了红色暴雨的预警信息。　　　　钟唯站在楼道上，拍了拍头发上和衣服上的水珠，然后回过身看见唐昭撑着伞站在雨幕里。　　　　雨幕将二人隔绝在不同的世界里。　　　　明亮与黑暗，无雨和有雨。　　　　钟唯朝他挥了挥手，“路上小心。”话音未落就头也不回地跑上楼。　　　　唐昭望着钟唯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正要抬脚离开时，钟唯又跑了下来。　　　　大概是跑得急，停下来的时候还一直在喘气。　　　　唐昭看着钟唯，等她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