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的夏天来得很早,六月初的气温就高达35度了,那两天我的心情像极了初夏的阳光,无比灿烂,甚至可以说,是这半年以来最灿烂的。 或许是那一日,在公司停车场遇见傅常川以后,在与他约好周末见方晓丽以后,心就豁然起来,在我逃避那么久以后,我终于决定鼓起勇气面对我的过去,我们的过去,面对青春岁月给我留下的伤痕和爱而不得的遗憾。 那两日,我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说不清楚的感觉,时而还是会后悔,但面对胜过逃避。 也因为要见方晓丽,让我对傅常川的怨恨淡了一些,甚至会去想象,我们见面的场景,是心平气和还是心潮澎湃,亦或者突然间的疾言遽色,为了以防我的情绪失控,甚至想好了,那一天我会叫上李璐璐一起,免得多年不见,再加上与傅常川的恩怨情仇,彼此之间会生疏、尴尬、难堪。 当我这么描写那几日的时光时,就已经说明,我与方晓丽的见面不会太顺理成章,真的没有那么顺利成章的事。 周四的傍晚,我陪苏菲去取婚纱,本来约好晚上八点取婚纱的,因为我们早到了两个小时,所以订制的婚纱还在路上大概需要一小时左右才能送到,旁边恰好有家西餐厅,我们就去隔壁用餐了。 我们桌隔壁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女子,路过的时候觉得她有些眼熟,就多看了两眼,她妆容精致,打扮的有些妖娆,但是还算安静,一个人玩着手机。 我与苏菲用餐期间,她喝着柠檬水,没有点任何食物,像是在等人的样子。 没过多久,来了另一位女子,坐在她的对面。 刚来的女子才坐下,就从包里掏出一张房卡递给她,说:“闹,房卡给你,今晚他和朋友在蓝钻喝酒,说好了不醉不归,顾珏说他的随身电脑已经放进了酒店房间,不会有差错了。 她欣喜地接过房卡放进了包里,大概为了掩饰尴尬,有些刻意地说:“你也知道,常川这个人事业心太重了,难得今天有闲情,我想给他一个惊喜,让他放松一下。” 常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停住了正在切牛排的动作,握着刀具的手紧得发白。 心里默念着:人有重名,有什么好稀奇的,就我的名字,一座城市就有几十个这么多了。 苏菲见我恍神,关切地问:“怎么了?” 我笑笑,摇了摇头,继续切牛排。 旁桌刚来的女子掩笑:“傅公子那座冰山,也就只有你拿得下,别对我撒狗粮了,你知道的,我单身狗一只,最受不了别人在我面前秀恩爱。” 听到这里,人就开始恍惚不定,刀具掉落在餐具上,发出“砰”的一声,她们回过头望了我一眼,继续聊着女人之间的话题。 我希望她们嘴里的“常川”或者“傅公子”都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他,我希望他仍旧是我心目中的少年,即便他背叛了我,是啊,他背叛了我,我竟然还在期待与方晓丽的见面,我一直以为自己彻底清醒过来,原来是越来越糊涂了。 可若她们嘴里的傅常川是我所认识的他呢?想到这里,心一阵尖锐的疼,我不敢想,因为不想接受这个现实,我认为傅常川背叛我以后一定会与方晓丽在一起,可是,傅常川既然能背叛我,当然也能背叛方晓丽,这有什么可稀奇的。 只是我一直不想承认这个事实而已,不想承认我那么爱过的他,毁了我的友谊,又辜负了方晓丽的真心。 苏菲推了推我:“琪琪,你究竟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恰好,婚纱店的工作人员打来电话,苏菲没等我的回答就接听电话了。 苏菲早孕反应仍旧严重,没吃几口,而我听了旁桌的对话,也没心情再吃东西,就结账离开了。 我开苏菲的车,送她回了家,再开车折回自己的住所。 因为有些烦躁,回到家就冲进了浴室,洗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逼自己睡觉,脑海中不时会浮现那女子说的话:常川这个人事业心太重了,难得今天有闲情,我想给他一个惊喜,让他放松一下。想到这句话,我从床上坐起来,换了身衣服,就冲到车上,一脚油门往蓝钻开去。 我知道,那是他的私事,我不该多管,可我的身体就是不听使唤,一路驱车到了蓝钻的门口,我想确认些什么,或者说,我想确认他与方晓丽之间是进行时还是过去时,亦或者他只是作为男人出来寻找些激情。而这种激情,在我眼中就是背叛。 当车子停在蓝钻的门口时,我又开始后悔,我不是人家的谁,这是在干嘛,替方晓丽捉奸,替一个曾经从我身边抢走男朋友的女人捉奸,我对自己感到无语,这样的心情又惹得我很烦躁,我望着蓝钻的大门傻傻一笑,准备走了时,他和几个朋友摇摇晃晃从蓝钻出来,我见到他手中夹着一支烟,只是夹着,未看到他放进嘴里,然后走到路边的垃圾桶旁,摁灭,再轻轻弹了进去。 再回到朋友身边,与他们并步朝旁边的酒店走去。 那一刻,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突然耳鸣了一下。 我几乎是带着怒意甩上车门的,朝他的方向跟了上去。 看见他进了电梯,电梯停在十二楼。 我便进了另一部电梯,也按了十二楼层。 当我走出电梯的时候,他步履蹒跚抵在墙壁上,其中一位朋友对他开玩笑说:“你说你的房间里会不会蹦出兔女郎啊?” 他笑笑,轻描淡写说:“也许会。”然后往房间走去。 我的脚就焊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我对自己说,我只是在替方晓丽惋惜而已。 这个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已经证实了我的猜忌。 够了! 真的够了! 我快速按了电梯,冲出酒店,冲出酒店的时候撞上一个人,我也不管不顾,一口气跑回车上。 心“扑通扑通”仿佛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 慌乱启动车子,一路往前开去。 没有目地的开,一直开到江边,开到无路可走,才被迫停了下来。 六月的江风夹杂了丝丝热浪,吹得人清醒了许多。 江面倒映出两侧橙黄的路灯,我盯着江面的倒影视线越来越朦胧,很想哭,但不敢哭,因为没有哭的理由,他的人生如何度过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不该失了理智,不该为他失去理智的。 傻傻地待了半小时,心情总算平复了许多,回去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车停在小区楼下。 我很诧异他会出现在这里,他应该沉浸在温柔乡才对,路过他的车子时小孙坐在驾驶室,他见到我,从车窗里探出来与我打了声招呼。 小孙的一句“陈小姐,您回来了”让靠在楼梯扶手上的傅常川抬起眼睑朝我看来。 他一动不动,只是安静地看着我,像在思付什么事情,一时没回过神。 我假装视而不见,从他身边走过,他如梦初醒般拉住我的手臂,突然开口问:“你去了酒店?” 我站停脚步,回眸望了他一眼,回答:“是。” 他沉冷一笑,再次开口:“和男朋友?” 我惊了下,转过身与他对视,他认为我去酒店是为了开房间? 他的眼因为酒精熏染而微微泛红以至于更显得深邃迷离,迷离中暗藏了怒意,站在他身边,可以闻到一股很浓的酒气,证明此时的他大概有些醉意。 当他的视线朝我逼视过来时,我脱口而出了两个字:“没有。” 他应该没想到我会认真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连我自己都怔了下,他整个人明显顿了顿。 那一瞬间,我甩开他抓住我臂膀的手,往上走去。走了两步,停下来,背对他说:“傅常川,我暂时不想见方晓丽了,之前我不敢见她,怕自己控制不好情绪,显得可悲,现在,我不想见她,因为今天我做错一件事情,我不该遇见别的女人拿了你的房卡后还跑去一探究竟,虽然眼见为实的震撼确实带给我一定冲击,但是毕竟都是成年人,都是你的自由,所以若我现在见她,可能会替她感到难过。” 也许只是一秒的时间,我被傅常川压在了墙壁上,整个身体被他死死抵住,他的气息打在脸颊,酒气更浓了,近看他的眼,越发猩红,甚至可以说,那是一团愤怒的火焰在剧烈燃烧。 他的声音嘶哑,像从喉间挤出似的:“如果我现在吻你,是不是可以变得更渣?还是说,我需要兽性大发,才能更符合渣的形象?” 我突的心头一紧,狠戾地甩了两个字:“你敢!” 他沉吟:“不是不敢,而是不想。”他的语气中有倨傲又冷淡有怒意,说完人往后退去,转身下楼,钻进了车里,车子及时启动,消失在我的视线。 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是啊,他的身边一定不缺女人,我当然入不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