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都本就繁华,加上今日是观莲节,晚上街市上人山人海,人声鼎沸,十分热闹。茶坊、酒肆、摊贩,各种店铺鳞次栉比,商品琳琅满目。主路上车轿骡马行人川流不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比肩接踵、人头攒动。 叶瑶依与元褚傍着河沿走在路上,不时走走停停,渐渐也各自卸下心房,融入到这和谐中去。叶瑶依不时看看这家的小兔灯,摸摸那家的小银簪,雀跃不已。 元褚看着叶瑶依难得小女孩般的生动模样,忍不住笑道:“这旁人看了,还以为你才是那个鲜少出门的人。” “皇,夫君不知道,我许久没有来街市了,记忆中上次还是八岁时与父亲一同去看灯会。” 元褚愣了愣,不知是因为叶瑶依回头冲他嫣然一笑,还是因为夫君这两个陌生的字眼。 此时,一家仆打扮的小厮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双手作揖向元褚说道:“这位公子,我家主人有请,邀您前去游船一聚。” 元褚与叶瑶依面面相觑,此次微服出行除了随行之人,其他人并不知晓,会是何人相约? 元褚望向河面上的众多游船,又看向小厮问道:“你家主子姓甚名甚?与我可曾相识?” “我家主子是您的旧相识,公子放心随我前去即可。” 小厮领着二人上了一艘贵气却不失古典的画舫船,船有两层,每根船柱都雕刻精美,上面刻着祥云和飞燕图案,墙面上的花窗构图巧妙,雕功精致。待二人上了二楼,仆人拉开帘帐,便见桩思年与温钰绮对坐在矮桌前,见两人来到,连忙起身行礼。 “我道是谁,原来是桩公子,今日无君无臣,桩兄不用行此虚礼。”元褚扶起桩思年,温钰绮跟着起了身,元褚与温钰绮对看一眼,温钰绮轻微一颤,先移过目光,望向窗外。 “臣和夫人在此游船观灯,见岸上有个声影十分熟悉,待游船靠近细看竟真是元公子,便让家仆请了公子来一起泛舟赏荷、消夏纳凉。还望公子不要见怪,在下没有打扰公子和夫人的雅兴吧?”说着桩思年看向一直待在元褚身后的叶瑶依,含笑问道。 叶瑶依方才站在后面迟迟没有说话,她的气还没有全消,这会儿再见到温钰绮,方才又见元褚与她眉来眼去,心下更是一团火气,见桩思年又在这讪皮讪脸,心里更是不悦,嘴上却还是客气回道:“桩公子言重了,能在此时登船享受浩月遮云的夏夜风情,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见怪与你。” 桩思年笑着伸手请道:“如此便好,请上座。”四人相对而坐,也并未怎么聊天,只是默默饮酒,偶尔相互私语,气氛却并不尴尬。 叶瑶依在船内喝了点酒,觉得有点不胜酒力,便起身出去打算吹吹风。此时船身恰巧穿入渭河拱桥,流向更加宽阔的河面。渭河里船只往来不歇,有体身较大的货船,也有更为娇小的游船,游船内通常还坐着抱着琵琶的歌女幽幽弹唱,此良宵笙歌如沸,荷香扑鼻。待叶瑶依下至一楼,见此时河面上已经漂浮着无数河灯,沿河两边还在施放着各色各形纸灯,河灯如星点闪烁,随波逐流,湖面浮光跃金,灯火映照,在夜幕笼垂下一片旖旎之色。 “娘娘想要许愿吗?”温钰绮不知何时走到叶瑶依跟前问道,眼睛却望着河里的荷灯。 不等叶瑶依回答,温钰绮自顾的回道:“我倒是问了个傻问题,娘娘是何人,怎么会有得不到的东西呢。” “夫人说错了,就是连皇上,也有得不到的东西。何况是本宫?”叶瑶依轻笑一声,然后弯下腰,随手摘下一颗莲蓬,然后唤人取了匕首和蜡烛。温钰绮就站在一旁看着叶瑶依坐在船头,将莲蓬掏空,点烛做灯。 叶瑶依做好了荷灯,将它递给温钰绮道:“送你,我确实不需要许愿,因为我知道凡是须得靠自己。” 温钰绮凝视了叶瑶依须臾,蹲下来接过荷灯,悄悄凑近叶瑶依耳边说道:“那天,我在进宫前偷偷吃了几个胡桃。”说完望向叶瑶依,意料之外发现叶瑶依并没有愤怒,反而有几丝失望之情:“懿儿,你不该是这样......” 温钰绮眼神一暗,苦笑道:“娘娘许久没有这样唤我了,我是该高兴还是该痛心呢......” 说罢将荷灯放入水中,合起掌心,闭目许愿。 叶瑶依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湖面的灯光水影处,那盏随波摇曳的荷灯渐行渐远,直至再也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