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做了决定,清清,你又来做什么…”
展夜咽了喉间干涩,声音低沉,眼里映着她的眉眼。
韩玥清恍若被人当头一棒,蓦地僵住。
僵愣之余,心中宛若被什么翻搅,陌生的情感汇涌,竟叫她有些隐隐喘不过气来。
是啊,他说的不错,她已然做了决定,又有什么理由再来看他呢。
展夜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固执的只想从小姑娘的面容上发现什么。
却见她明明已经红了眼,似嗫嚅了一下,依旧是没说出什么来。
最终她还是缓缓垂下了眼帘,遮掩了所有情绪。
展夜突然间就忆起初见时,她也是如此神色。
“清清,你是否是顾虑韩太傅在朝中处境?”他忍不住追问。
韩玥清再抬眼时,眼里已经有了氤氲,看着少年泪眼朦胧,摇头却仍然闭口不言。
她不是不肯说,她是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怎样表达。
展夜不知道她过了多少遍同样的人生,也不知道这一世她谨小慎微的改变,一步一步掐算着走过来。
忐忑与仿徨无时无刻不在她的心里翻滚。
做了那个决定,与其说顾虑,不如说是害怕。
她与展夜往世本是过客,她一面渴求人生变化,一面又畏惧徒生变故。
她害怕因自己的自私与贸然使父亲受到连累,又害怕这些子虚乌有的殊荣腐蚀自己,更害怕展夜与自己,只是因为这些外来助力才有了所谓真真假假的情谊……
这些话,她不能同任何人说,只有在午夜梦回时,睁眼无眠独自感怀。
日前许有人都说她活的恣意通透,可她的通透何尝不是磨练出来的。
脑里思绪翻涌,她堪堪稳住情绪缓缓起身,退后一步,红着眼遥遥朝他微福了福身子,勾了勾唇畔笑的眉眼湿润:
“既然知晓我在永和宫所说,便不用多说了。有上官馆主妙手仁术,臣女便祝殿下身体安康,且在此拜别殿下了。”
展夜见过她古灵精怪,也见过她乖巧可爱,却没见过她如此一面。
她脸上尚且挂着与年纪不符的笑,说话间抬眸深深地看自己的那一眼,满目复杂难言。
展夜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眼前这小姑娘不仅仅是个十二岁稚龄女童。
韩玥清见他没反应,失望之余,又渐而舒展了眉眼。
没再等他回话,转身而去。她脚下步伐可谓坚定,一步一步走向禅门。
这些日子,她时常在想,若是真的面对他时,究竟该如何说出那番话,却不想今日竟是由展夜来说。
这样也好,以她那样优柔寡断的性子,许是怎么也说不出来的。
早点道明总好过日后纠缠不休。
思及此,她突然想起了脖子上挂着的那枚玉环,徒然停止步伐。
望着就在眼前的禅门,心中挣扎一番,还是转身。
刚一转过身来,撞入眼帘却是满目雪白身影。
他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毫无声音如同鬼魅,她顿时被吓了一跳。
眼里的酸涩难过还没褪去,惊慌失措的抬头。
少年红着眼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脸上结着冷寒,见她抬头扯了扯唇露出一抹苦笑,也似是松了口气:
“我以为,你真的便要如此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