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抱上你的孩子回去，这里已经不是你的家了。”余宽出口不重，份量不轻。

“爸，小秋她是你亲生的，你就不能心疼一下吗？”杜丽珍嫁给余大年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说这么大声的话。

“我心疼她，她当初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怎么不心疼我？我现在走到哪里都抬不起头来，全都是因为她。现在还抱个小的回来，就不怕别人把我脊梁骨再戳折了吗？”余宽面红耳赤。

余小秋自知多说无益，母亲就算想维护自己也没那个能力，兄嫂又碍于还无所出不敢出声，自己的历史又这么的不光彩……

本来想立刻放下碗筷抱子立走的，看着一旁的母亲不停的拭泪，她就算咽也要把盛到自己面前的饭前咽完再走。

余小秋抱起还在睡觉的子立，前脚刚踏出厅堂的门，后脚就被父亲砸出来的酒杯碎片打到了。

她略微的站停了一下，头也没回继续朝离开的方向走了。

眼泪终究还是流出来了，她以为经历了这段地狱般磨炼的岁月，她可以无比坚强，没想到在心之所归的地方，还有那么一块是柔软的。

她的脚后跟被酒杯的渣子扎进去了一块，一路走，一路流血。流血的脚却远没有流泪的眼睛痛。

“小秋，小秋，你等一下。”杜丽珍跟在后面喊她。

“嫂子。”余小秋拭干泪，转头微笑的等着杜丽珍向她靠近。

“小秋，这500块是嫂子的私房钱，你拿着给孩子买点吃的。嫂子没文化又没本事，帮不了你什么。”

“嫂子，我不是缺钱才回来的，医生说我体弱，建议我吊一个疗程的氨基酸，三天一次，我吊水的时候孩子需要人照顾，我就想着是妈或是嫂子照顾，我就放心，要是请别人照顾，我怕孩子被抱走，毕竟他现在还没有户口。”

“要不然，我带你去暂住我妹妹家，我妹夫出门打工了，她也是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家，我让她帮着照顾。”

“不要了，不要去麻烦人家了。我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人，到时候她们村的人都知道你有这样的小姑子，你都没脸去找你妹妹了。嫂子，我在石城开了一家鸭肉面线的小吃店，生意很不错，就是辛苦点，我最近身体吃不消暂时停了，我想，你和哥要是能去的话，我把技术教给你，收入再怎么样也比在家高。”

“我和你哥也想出去，可家里的地那么多，活也多，爸脾气又不好，要是我们都走了，妈可要受大罪了。有我们在身边，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妈受大委屈。”

“嫂子，你可真是我们家的福气。”

“什么福气？不过是一只不下蛋的母鸡。”

“村里人的嘴就是毒，不要在意，不然一辈子都要死在别人的嘴里。”

余小秋把孩子塞给杜丽珍抱着，自己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名片和一叠绿色的百元大票塞进了杜丽珍的口袋里。

“名片上有我的地址，你和哥要是想去找我就按上面的地址。那一点钱你拿着给爸妈买套衣服，再给你自己和哥也买一套体面一点的。”

“你一个人带着孩子，我怎么能拿你的钱。”杜丽珍着急想把钱还给余小秋，奈何手中抱着余子立。

余小秋抢先按住了她嫂子的口袋。

“你给孩子的钱我收下了，我的心意你也别推辞，我肯定是有钱才能拿出来给你，再这么三推两推让人更加伤心了。嫂子……”

“好，好不推了，那你要照顾好自己。”

“好。”

余小秋接过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余子立转身走了。

他轻轻的趴在妈妈的肩上，静静的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杜丽珍两眼挂泪，竟然启蒙了他人生第一次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