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初遇星葵后又过了约莫几个月。
被头领交到组织自家的仓库门前时,伊达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伊达,最近交代你的事情进展怎么样?”长得有些精瘦的首领背对着他,像聊家常一样问他。
“……除了力士帮的那批货还没缴到,其他的都搞定了。”伊达有些迟疑地回答道。
他的迟疑不是没有缘由的。首领找他密谈过不少次,但从未把地点选在空旷、容易被窃听的仓库门口。
况且这也根本不是密谈。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紧闭的仓库大门后面还有不少人。
有状况。
“很好,做得很好……伊达,你一直都表现得很出众,也正是多亏了你,我们帮派才能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迅速壮大起来。只要你继续努力下去,相信再过不久就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不,或许你还可以再往上爬。”
“您过誉了。都是由得您一手栽培。”伊达自觉蹊跷,总之先鞠了一躬放低姿态。
果不其然,首领话锋一转:
“不过话说回来,看你为了组织的兴盛如此操劳,我实在是有些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最近很累吧?需不需要给你休个假?”
伊达的双眼里闪过困惑的神色。
“感谢您的关心,我想我的身体没什么——”
“不对吧。你不是一直都忙于和组织外的人来往吗?”
伊达定在那里,瞬间感觉脊背发凉。瘦削的首领回过头来,有那么一刹那,他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杀意。
伊达不喜欢人际交往,这几个月来,他唯一有保持来往的唯有星葵,因而立刻便理解了首领的意思,忙不迭地低下头:
“请允许我在这里做一段简短而迟来的汇报。那个和我有接触的人叫星葵,是附近街区普通人的孩子,成为本我适格者已经有一段时间,在我看来天赋异禀、未来可期。因为她尚且年幼、处于父母的管制之下,目前还不属于任何街头组织,为了能将她拉拢到我们这边来,这几个月来我才一直与她保持着私下的联络与拉拢。”
他盯着地面,迟迟听不到头领的回应,只感觉冷汗不住地由额头向下流淌、豆大的汗珠断断续续地洒在地上。
在他试探性地抬起头来、发现自己与头领四目相对后,头领才终于开了口:
“……你自成为适格者之后就一直在我手下效力,从未改变过立场,所以这次我也会相信你说的话。正如我所说的,你还可以继续往上爬……也正是因为我足够信任你。”
伊达暗自松了口气,毕竟星葵本来就不是什么危险人物或是敌对组织派来的间谍,只要和头领直说,他理应找不到什么追击的余地——
“不过,我还是想告诫你,下回不要轻易把我们的机密泄露给任何人……哪怕是孩童也不行,因为你无法知道她背后究竟藏着几双耳朵。”
头领说着,慢慢推开了仓库的门,将内部的情景呈现在他的眼前。
伊达瞬间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眼前所见的场景。
仓库里果真站了二三十个组织的成员,换言之,组织一半以上的人现在都在场。他们围站成一个巨大的圆圈,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向仓库门口的两人。而在他们圆圈的正中央,有三个人正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那是星葵和她的父母!
“我是不清楚和你关系亲密的这小鬼在想些什么,但她的父母倒是把贪欲都写在脸上了,在知道你们间存在接触后就催生了邪念,从女儿嘴里套出情报,再花几个月时间做准备,好从这座存放货物的主仓库里偷走尽可能多的东西。”
头领说着抛下震惊得无力再作反应的伊达,朝那三人走去。
“只要能把我们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资源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他们对烟酒赌毒的纵情享受就能再延续个一年半载。结果呢?潜入仓库偷窃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放他娘的狗屁!我们的人里光是监视和检测异能适格者就有五个,从别人手里偷东西跟从我们这里偷东西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不到十分钟就被发现了,这小鬼一开始还想抵抗,把她父母生擒了之后也马上老实了。”
伊达看着这三个被团团围住、孤立无援的人。星葵的父母原本耷拉着脑袋,严重的药瘾使他们精神极为萎靡,死死注视着地面的表情恍如两具干尸,直到听到伊达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才终于在瞬间活了过来,用满怀着期待的目光直盯着他。而星葵则眼角闪烁着恐惧的泪花,周围数目众多的陌生人令她感到极度不安,把身子尽可能往父母怀里蹭的同时,用极其无助的眼神注视着伊达。
星葵的父母无视了孩子的靠近,甚至不耐烦地将肩膀一甩、把蹭过来的星葵撞到一旁,以颤抖着的高声调朝伊达哀求道:
“你是星葵的好朋友,伊达老爷!行行好,求您行行好,这事有许多误会,我们来这里并没有恶意——伊达老爷,求您和在场的各位大老爷解释一下,放我们一条生路,求您行行好!”
伊达低头看着他们,不知作何回应,只觉得手脚僵硬,忘记了如何动弹。
“我特意将他们的命留到现在,就是为了让你能来到现场,交给你亲自处置。”头领走过他的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规矩你应该很清楚,我会一直关注你的表现,伊达。”
伊达扫了一眼四周的弟兄们,每个身上都携带着武器,随时都可以动手。
他当然清楚组织的规则。企图损害组织利益的人,无论内部外部,无论适格者还是普通人,不问缘由,格杀勿论。
“伊、伊达老爷!!!求您和各位老爷好好说一说,这事情就是个误会,我们可以解释、我们都可以解释的!”女人惊惶失措地尖叫起来,“各位冷静,冷静呀,大家同是荒城区的住民不是吗!”
男人则把头领那句“交给伊达”听了下去,意识到他们的生杀大权全由伊达掌握;虽然头领言下之意还是不留他们活口,但若是能令伊达心软、选择网开一面,头领的怒火或许也会因此转移到伊达身上。
于是他把刚刚被自己撞倒在一旁的星葵又扶起来拉到身边:
“伊达老爷,您看,看看星葵,这孩子又能有什么坏心思!这孩子就是看您最近没来找她,想主动过来找您,结果误打误撞闯进了这地方!您也知道这孩子怕生,现在她就盼着能够出去,瞧她都害怕成什么样了,求求您开开恩!”
男人说着,急切地拍了拍星葵的背。星葵哪懂这些心机,一知道父亲准许自己开口了,便可怜巴巴地对伊达哭将起来:
“伊达,星葵错了,星葵再也不犯了……对不起,对不起,星葵会做个好孩子,不要打我……”
伊达感觉自己的嘴唇蠕动着,仿佛要从中喷出火来。这几个月来一直以活泼乐观姿态与他接触的星葵,竟也有如此恐惧的时候,而且她还将接下来可能要面临的处刑认知成殴打,这只能说明这对父母过去没少这样虐待过她。
见伊达迟迟下不了决定,头领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要你一下子下这种残酷的决定或许还是太勉强了,就再给你一点提示吧。
不只有全死和全活这两种选项,你喜欢的话,取中间值也没问题。我说过的,处置方法由你来决定。”
这回,男人女人都听出了头领的言下之意。而且他们都很清楚,现在眼前的这群人是适格者组织,如果要留活口,若自己不多加争取,基本便是留同为适格者的星葵。
于是他们异口同声地开始了。
“伊、伊达老爷,我坦白了,我全都说!!”男人抢先开口道,“其实今天的事情全是星葵一手策划的!我和我老婆都是被胁迫着参加她的计划!!”
“爸……爸……?”
星葵仿佛没听懂生父在说什么,愣愣地转头望向他。
“没错,全是这孩子一个人的主意!这孩子从小就作恶多端,一直都仗着自己的力量强大,强迫着我们协助她做各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们若是不从,就会用最残酷的方法折磨我们!”女人也随即高喊起来。
“妈妈……?你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