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分,微微这边已经在寝殿内卸了妆,正拿热水兑了玫瑰花拧出的汁子浸手,冷不丁的九月突然喜滋滋的从外头跑了进来,一副捡着银钱的欢喜模样。他跪下道:“娘娘,皇上来了,皇上来了!”他见微微还震惊着,忙提醒道:“娘娘,准备迎驾吧。”
微微被他的话语一惊的回神过来,忙擦干手上的水,才将将站起身来,皇上却是已经进来了,笑着道:“好香的玫瑰花味儿,猛然闻到,倒是叫朕觉得此时不是天寒地冻的冬日呢。”
微微此时身上穿着一身水玉色兰花纹绣寝衣,因皇上来的匆忙,来不及更换衣衫,只得福身请安道:“参见皇上,愿皇上长乐安康。”
皇上忙上前扶住她,一脸温柔的说道:“接连两日的折腾,委屈你了。快坐下吧。”微微凝视着他纹丝不动的下摆,湖蓝色绣龙纹,还是那么的熟悉,只是又带着不确定的陌生,不知怎的,微微心中蓦然辛酸不已,这么久以来的委屈难受在此时爆发了出来,不觉之间便潸然泪下。皇上见此情形亦是满脸的怜惜,冲着众人挥了挥手,众人会意的退下。
皇上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柔声说道:“你愿不是个爱哭的人,看来这回哭了,定然是真的委屈了。”
四下里寂静无声,唯有微微小声的怯泣,豆子般大小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不一会便滑落在衣襟之上,浸出一片斑驳的泪迹,仿佛冬日里的霜露,在清晨的时候无声的爬上花枝一般。
皇上伸手将微微搂入怀中,紧紧的将她按在自己的面前,唏嘘道:“原以为冷落你一阵日子对你会好些,倒不至于让这宫里人人都盯着你,可谁知……”话及此处,他拥的更紧了:“终究还是朕的疏忽。”
微微强自忍住自己的情绪道:“皇上你是疏忽了,外面更深露重的,你还过来了……”皇上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道:“朕若是不过来一趟,不亲眼见着你,朕的心里不安稳。”
微微听得这般温言软语,忍不住的低声轻笑道:“那臣妾可以去勤政殿看皇上。”话音未落,冷不防的皇上已经吻上了她的额头,温热的安抚着她这几日来的惊惶不安。皇上的语气低沉,却是那样的贴近着她,就在自己的耳边,仿佛也在自己的心上:“朕昨天在甘泉宫见你浑身湿透了,朕很想将你拉入怀中,给你温暖依靠,然后狠狠的责罚那些欺辱你的人,可是微微,朕不能那样做。因为直到那一刻,朕还是以为,若是在人前怜惜你,便是让更多的人去伤害你,嫉妒你。微微,直到出了今日的这番事情之后,朕却是改变主意了。她们以为朕冷落你了,所以才敢肆意欺辱你,你放心,朕以后,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微微依偎在皇上的身前,感受着自己周身那陌生却又熟悉的气味,那种气味,能够抚慰自己连日来的不安,能让她在深宫之中仍然相信真情的来源。她在心中轻叹,然后缓缓说道:“皇上,只要皇上待臣妾之心从未变过,即便是臣妾身处掖幽庭也是安心不怕的。”
皇上闻言清舒一口气道:“你是朕心中唯一想要携手的女子,幸好,幸好你来到朕的身边了。”
微微挽住皇上的脖颈,额头轻抵着他的下巴道:“臣妾懂得,自臣妾初入王府的那一日便懂得了。臣妾这一世的安心,都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皇上低头吻住她,呢喃道:“你懂得就好。”
微微是懂得的。她懂他的难处,前朝后宫需要维系平衡,所以她如今不气德贵妃在她之上,因为她知道,德贵妃此时不过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才能得居高位,朝堂之上,最怕的便是功高震主,若是贵妃母家再不知收敛,只怕是犹如昨日黄花了。她也知道,皇上的心中未尝不知皇后的所为,只是皇后乃是中宫,身后是萧氏一族的势力,动不得。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些道理,所以他不仅宠贵妃,还宠了那西洲的宗室女,以此来平衡后宫。
帝王心术,微微经过来日来的折腾直到此时才明白,那么,今日皇上所说的这番话,究竟又有几分真心呢?微微不知道,至少微微认为,此时的沈氏一族,并不是皇城中唯二的世家,但却是难得的保皇党,所以,皇上今日深夜前来,也是几分抚慰沈氏一族的意思吧。
微微念及此处,目光悠悠的定在一旁的掐丝珐琅的香炉之上,此时的香炉中焚烧着沉水香,丝丝雾气从中飘散开来,转瞬便消失在了空中。
等到第二日醒来,今日却是格外的好天气,在一片耀眼的晨辉中醒来,眼见着天光放明,冬日里来难得一见的朝阳,似撒下的薄薄的金粉在空中璀然生辉,透过雕花长窗的缕空,照出室内的淡淡水墨画。
微微醒来时,皇上正在穿着龙袍,丘贯和几个宫女在一旁伺候着,微微刚坐起身来,皇上便按住她轻声道:“你累着了,好好歇息着。朕先去上朝了。”
微微闻言,一抹红霞悄然爬上脸颊,嗔怪着看了皇上一眼,便听话的缩进被子里面,目送着皇上百般威严的离去了。皇上刚走,满宫的宫人们像是过年一般的喜滋滋,佩兰笑着走进来道:“娘娘,你知道皇上临出门前说什么了吗?”
微微瞥了她一眼,笑着道:“是什么了不得的话,让你这般的欢欣?”
佩兰瞬时学着皇上的语调,拖长了腔调道:“皇上说了,佩兰,好生看顾你家娘娘,朕晚上在过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