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拿起手绢稍稍的按了按鼻子,闷声说道:“多谢太医了。顺明媛如今怎么样呢?可有大碍?”
徐太医摇摇头,面色似些许凝重。微微心中不安,忙说道:“徐太医,你是常来往的,一向是专门看顾本宫的,有话不妨直言。”
徐太医思量再三,终于是开口说道:“受寒和惊吓倒是小事,微臣已经开了安神汤给明媛喝下,如今已经安稳的睡着了。风寒虽然重,往后将养调理着也无大碍,这要紧的,是明媛双足的伤呀。”
徐太医继续说道:“明媛是足心挨了打,足底穴位众多,足心更是重中之重,犹如重伤,所以顺明媛才会如此的虚弱不堪。”
微微闻言大惊失色,顿时只觉得头脑昏涨,忙道:“徐太医,可有办法医治?”
徐太医沉吟半晌道:“微臣会仔细掂量着用药,使寒气外泄,伤口愈合。也请娘娘吩咐伺候的宫人们,每日用热盐水浸泡明媛主子的双足,热度以明媛能适应的为宜,每日睡前浸泡半个时辰。另外每日正午,用艾灸熏足心,每天一次即可。熏好之后用炒好的茱萸包裹着,等到伤口愈合之后,在每日按摩,如此,但求有效。”
微微听着徐太医细细的说着医治的方法,知道还是有办法医治的时候,稍稍的松了口气,蹙紧的眉头也松散了大半:“那就有劳太医了。佩兰,好生送太医出去。”
徐太医告辞退下,微微向着后殿的方向遥遥望了望,辛夷在旁说道:“娘娘放心,一切都打点好了。如今顺明媛服用了安神汤,已经睡下了,想来是今夜折腾不休,人也疲倦了。您若是想看她,还是等明日养足的精神再去也不迟。”
此时微微的脸上已是掩盖不住的困倦:“也罢。本宫如今也乏累的很,准备准备,安置吧。”
辛夷答应着跑出去端来了热水伺候,佩兰此时送完太医回来了,她拍打着微微换下来的明月的那身衣裳。一肚子都是在甘泉宫压抑着的怒气,于是手上的力气不免的大了些,发出噗噗噗的声音。微微听着心中烦躁的很,于是冷声道:“做什么那么大声?”
佩兰在一旁撇嘴道:“娘娘如今是身上冷,可是奴婢却觉得是心里冷。德贵妃是个什么人,从前在王府的时候,还不是对着娘娘俯首帖耳的…………”
微微听她提及王府旧事,心中不快,忙打断道:“好了,往昔是往昔,如今是今时今日,莫要在说从前的事儿了。”
佩兰憋闷道:“如今她竟然敢这样折辱娘娘了。主子,你一定的好好的想想法子了,不能再这样受这样的委屈了。”
微微转过身,将手里的盏碗递给蹲在一旁烧着炭盆的宫女:“好了,火也少的够旺的了,收拾了就下去吧。”宫人也退了下去,辛夷在一旁静静的站着,往案几上的金胎掐丝珐琅香炉里添了安神香。那雪色的青烟便从顶部慢慢的飘扬出来,温婉沉静的气味在寝殿中袅袅飘散,散发出安神的宁和与平静。
微微轻轻的拿起手炉的盖子,温声道:“佩兰,那么依着你的意思,我该怎么办呢?”佩兰将拍好的衣裳往一旁的梨花木架上一搭,眼睛顿时明亮起来:“依着奴婢的意思,好办呀。这人活着世上,不就是该好好的争一口气吗。”她快步走到微微的身边,颇有些推心置腹的说道:“娘娘怕什么,娘娘其实什么都不用怕的。论家世,沈府可是出过皇后的,门第比萧家还高了。何况他阮家,论位分,妃位与贵妃就差一阶,指不定哪天就越过去了,论恩宠,娘娘与她从前的时候就能平分春色了,只要在稍稍使用点手段,不愁皇上不来咱们宫里。”
微微搓着手,淡淡的说道:“你的话是不错,可是你的眼睛看的太高,只看到了好的,并没有看到如今我的难处。”
佩兰颇为不解道:“难处?”暖炉中的热气缥缈拂来,惹得花瓶中的腊梅香气四溢,让人片刻的错觉,恍若今时今日俱是春暖花开之际。可是,如今,窗外分明是数九寒天的严冬时节,而在后宫中的际遇,只怕是比严冬更冰冷,怎么暖都是暖不过来的。微微怔楞出神,片刻后道:“一个人的长处和优势,只会是锦上添花,让她往更高的地方走去。可是须知一个人的短处,却能拉着一个人跌入万丈深渊,再也爬不起来。所以本宫看人,从不看她的长处,而是看她的短处。看看她,能摔的有多很。”
佩兰在一旁顿时接不上话了,只得呐呐道:“难道主子就打算一直这样忍下去吗?”微微的手蓦然一颤,长吁一口气道:“现在的情形于我不利,若是一味的出头,一味的争,只怕是适得其反。倒不如忍忍就过去了,反正图一个以后的日子松快,不急于一时。”
佩兰怯懦着嘴说不出话,微微摩挲着额头说道:“今晚你也累着了,下去歇着吧。”佩兰答应着下去了,辛夷扶着微微的手上床就寝。微微看着她放下罗帐,穿着淡紫色的夹袄,花纹也是淡淡的,底下是暗紫色的裙子,就这样站在薄薄的帐子外面,整个人仿佛与殿内的昏暗融为一体,只留下一个隐约的暗淡身形。
微微忍不住的长吁一口气,辛夷忙问道:“娘娘,是暖炉不够暖和吗?”
微微稍稍动了动身子说道:“方才佩兰说了那么多的话,你只在一旁听着,但我知道,今天晚上若不是你去勤政殿,皇上也来不了那么快。”
辛夷面色沉静道:“奴婢看着娘娘在甘泉宫受人折辱,恨不能以身相替,但我知道,这终究是无济于事的,只能去禀告了,只是……”
“只是什么?”
辛夷低下头道:“奴婢见到丘公公,公公说既然是甘泉宫的事情,就由甘泉宫的贵妃娘娘定夺,就把奴婢给轰了出来。幸好轮值到毕兴公公了,他看见了奴婢,这才放了奴婢进去,否则,奴婢只怕是也见不到皇上。”
微微沉吟一会,片刻笑着说道:“丘贯你也是知道的,哪里会是个好相与的。他一向最听皇后和贵妃的话的。”
辛夷低眉顺眼的在一旁道:“丘公公不是个好相与的,而且背后有主,但是毕兴公公……”
微微闻言眉心松动,带着笑意的说道:“这就是你比佩兰细致的地方。话不用多,但是都在要紧的事情上,总算是没有白疼你。”辛夷此时跪下,眼中噙着一丝泪的说道:“奴婢刚进入王府的时候,不过是被人牙子卖来的丫鬟,值不了几个钱,又被管事的发配到伙房砍柴,到底是个低贱的下人。是主子可怜奴婢,将奴婢解救出来,一路抬举才到了今日的地位,奴婢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尽心尽力的护着主子,伺候好主子就是了。”
微微拉起她的手,心头暖暖的:“好,不枉我这么多年一直疼爱你,佩兰是机灵的,但是说话不过大脑。你心思沉静,就替我多看着点,多顾着些。”
辛夷磕头道:“奴婢定然不负娘娘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