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依旧静静流淌,仿佛白日里吃人的不是它。
妘辛真的死了?
妘辛在落水没多久,便被落进河中的一根枯木截住,她顺着枯木爬上岸,发现自己不知道漂到了什么地方。
虽然她知道华夫人母女必定会趁着她病,要她命。可她未料到,这母女二人如此沉不住气,她才痴傻几日啊?便迫不及待地要将她置于死地。
不过也好,这样也省得她费尽心机寻找逃跑时机了。
她拖着湿漉漉地身体爬上岸,在岸边休息了一会儿,起身查看四周,周围全是高山丛林,河岸边的草丛时不时还有动物路过,这些小鹿,豪猪,看到她后都惊讶地往这边看了两眼,而后低头饮水,慢悠悠地离开。
此时夕阳西沉,远远地她看到距离这里很远的河岸有火把的光亮闪烁,她料想应该是珷发现自己失踪了,所以派人出来寻找。
可她如今已是自由之身,怎么可能还会重新回到那冰冷的囚笼里?
她看着远处的火光,拍了拍屁股,赶紧朝相反的方向奔去。
深山密林,还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人是兽,她只能静悄悄地沿着河岸走,时不时听到异响便赶紧趴在地上静默,等响动结束后,她再重新爬起来前行。
如此这般,她行进了一夜,赶在日出时,给自己找了个树洞,藏了进去。
草叶的清香弥漫在四周,妘辛恍惚间又回到了曾经在莱国侯宫的那段日子。草叶清香像极了奴隶房外的那株巨木的味道,她自小跟奴隶乙一起,在巨木四周玩耍,经历了无数个从新叶发芽再到枯叶落尽的轮回。幼时,奴隶乙曾开玩笑,说她天生丽质,将来定是王后。
而她则笑奴隶乙夏虫语冰,那王后是什么人?她一个小小的莱国贵女,怎可高攀?
可惜,差一点点她有可能真的成了那王后呢……
梦中,她又回到了幼时。巨木落叶纷纷,在树下堆起层层叠叠干燥的树叶。她与奴隶乙躺在其中安眠,莱国侯坐在一旁的小几上批奏公文,时不时抬起头看看她们俩,而后又接着垂头办公。
这是她记忆中少有的金灿灿地回忆,满地落叶,身着玄色长袍的父亲和蓝衣母亲,两个人难得的温馨时光……
可她突然感受到了一阵森森地寒意,从脚升腾到脖颈,她本能地强逼自己从睡梦中睁开眼,映入眼帘地竟是一张黝黑又棱角分明的脸!
“呃——”她被吓了一跳。
这人大概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醒了过来,惊讶地僵在当场,妘辛低头一看,这人手里竟然握着自己别在腰间的青铜匕篆!
“子是何人?!”她一把夺过青铜比篆,虽被人堵在树洞里狼狈不堪,但气势并不弱,竟然硬生生地将对方逼退半寸。
她也趁此机会,赶紧挤出树洞,站起身来质问:“子是何人?”
这男子身着破烂麻衣,已是深秋,他竟然还光着大腿,小腿上只是简单的绑着皮毛,看上去像乡野间的猎户。
这人抬头惊讶地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妘辛不乐意了,怒斥:“竖子无礼!你看什么?!”
这人好像才反应过来,冲她嘿嘿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道:“天女。”
妘辛皱眉:“什么天女?”
“天女长得甚美。”
“这我早已知晓。我问子为何人?”
这男子想了想,指着自己道:“桀。”
“桀?”
桀点点头,一脸憨笑,随着他笑容的绽放,脸颊两侧竟然出现两枚酒窝,看上去年纪甚小。
妘辛看着他,见他身量不低,起码与珷半斤八两,而且身后还背着弓箭,于是好奇地问:“子在此作何?”
桀拍了拍背后的弓和脚边放着的野山鸡之类的猎物,回:“行猎。”
妘辛点点头,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问他:“子知现下何处?”
“林。”
妘辛失望,这里当然是“林”,不仅这里是林,远处也是,河对岸也是!
说了白说,问了白问。
她撇撇嘴,见他身上有猎物,于是摘下头上银钗,在他面前晃了晃,说:“一根银钗,换你这只山鸡,如何?”
桀看看脚下已经蹬腿儿许久的山鸡,又看了看她葱白地手指间捏着的这跟银钗,思索片刻,摇了摇头,竟然拒绝了。
“银钗!竟然连银钗都不要?”
桀懵懂地看着她,过了会儿,默默解下腰间的山鸡,推到她脚边,而后又露出那口白牙,说:“给,天女,什么都不要。”
妘辛见此挑眉问:“什么都不要?”
桀肯定地点点头。
她笑笑,道:“那多谢。”
只是,谢完刚要弯腰去拾那只山鸡,谁知桀却突然横出一只手,又将其一把攥住!
“作……作何?”
妘辛惊讶地看向他,只见他支支吾吾道:“桀帮天女!”
说着便颠颠儿跑到河岸杀鸡去毛,动作行云流水,做的飞快。
妘辛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问道:“子从哪来?为何一直叫我天女?”